赫拉与宙斯的女儿,万神之王的斟酒人,也是司掌青春的女神。
她忽然就又不想吃葡萄了。舌面上腻得荒,燥得像要烧起来。
“谢谢款待。”这么说着,潘多拉将剩下的葡萄串递还,自顾自起身。
“喂,你要去哪?”
潘多拉回过头:“没想好。”
“那个……”法奥的脸突然又变红了,今天的太阳明明不怎么毒辣。他支支吾吾地提议:“你要不要再待一会儿,等下我们一起去看阿尔忒弥斯的仪仗吧?”
在潘多拉作答前,他又耳朵像要滴血地补充:“然后……估计你不知道,但是邀请异性一起去看阿尔忒弥斯的祭典,是……是表达好感的意思。”
她愣了一下,噗嗤笑了。
法奥忽然意识到直到此刻,她今天都没怎么露出笑容。
是怎么回事其实不难猜。
“我也很喜欢你,”潘多拉泰然说道,“但你--”
法奥没让她说完,忿忿重申:“我不是普通的小孩!你等一下……”语毕,他就翻过栅栏跑到了藤架的荫蔽中。片刻之后,一位金发蓝眼的青年人走了出来。
潘多拉注视着似曾相识的面容,不确定地唤:“法奥……?”
漂亮的男孩长大之后是英俊的青年。
“对,就是我,这样总行了吧!”法奥捋了一下金子般的卷发发梢。
只可惜口气和神态还是没什么长大的感觉,有些滑稽,又天真得可爱。
法奥神情认真起来:“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潘多拉莫名感觉不能再随便敷衍他了。外貌上的变化不无效果。她迟疑着,拿不准该以哪种态度应对。她已经学会很多可以应付这种场面的技巧,然而她并不想让法奥难过。虽然法奥坏心眼、说话也不好听,但她不讨厌他。
见潘多拉沉默,法奥转了转眼珠:“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他是神。伊利西昂的人都会告诉你,和奥林波斯牵扯太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潘多拉像是被逗笑了:“我?喜欢他?”
“不是吗?我刚刚说到赫柏你脸色都变了。”
潘多拉坚定地摇头,目光澄澈平静,一词一句斩钉截铁:“他对我很好,教我很多事,我很感激他,也很尊敬他。但不是你想得那样。”
顿了顿,她又说:“法奥,你再这么说,我会生气的。”
法奥困惑地眯起眼睛。她看上去不像在说谎。但毕竟是赫尔墨斯的弟子。
潘多拉随即叹息,罕见地露出嘲弄的表情:“而且,喜欢,爱,这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我对你抱有好感,想让你开心,想和你一起去看祭典,不乐意你老是提起赫尔墨斯,这事不是很简单吗?”
听上去确实很简单。
潘多拉其实希望法奥不要再说下去了。他多说一句,就有新一种可怕的酸楚侵袭她。她对痛意的容忍度很低,一点点就会觉得难受。
心脏向下,小腹向上的地方抽搐着揪紧。她身体里好像孵育出小小的怪物,自那团梦中渡进胸腔的火中现形,它还没学会行走,不通言语,只会颤抖,抖落甜蜜又刺痛的悸动。
她打了个寒颤。某种冰冷且恶劣的冲动在她耳边低语。
赫尔墨斯对她很好,但法奥也愿意对她好。赫尔墨斯让她疼痛,法奥却不会。
法奥局促不安地盯着潘多拉,看着她抬起头。
她向他微笑,灰色的眼睛像月下湖泊上的雾气:“我们一起去看阿尔忒弥斯的祭典吧。”
与此同时,层云之上,赫尔墨斯忽然走神了,没听清赫柏说了什么。他歉然笑笑,请她重复一次。
宙斯在赫尔墨斯离去后想起至福乐原缺乏神气,奥林波斯的神明不适宜停留太久。于是赫柏奉命携带仙馔密酒追随赫尔墨斯离开,她和神使出发的间隔就那么一会儿,但她抵达时伊利西昂内已经六七日过去。
“我原本想要带给您七日效力的仙馔密酒,但母亲说五日就够了。”
赫尔墨斯接过乘酒的金罐,和气地道谢,没有对赫拉插手的事说什么。
“那就是父亲的礼物?”青春女神循着赫尔墨斯的视线,好奇地透过流云看向地面,潘多拉诞生时她并不在场。空间上的距离对于神明来说没有什么差别,只要集中注意力,多远地方发生的事都像在他们眼前。“啊,她身边的是……”
金发青年正牵起潘多拉的手,她向他笑了笑。青年嗫嚅着别开视线。
“我们的父亲会很满意的。你教导得很好。”赫柏惊叹地说道。
赫尔墨斯闻言只是笑。
可能教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