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一直很清楚,祖母是不会放任她如此,正因为她太清楚名门闺秀的行为准则,才知道,祖母忍到今日已是不易。
“秋灵,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秋灵看着东倒西歪酒意未消的秦落柔跟着丫鬟往老夫人房间的方向走去,心中不免担心起来,但还是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悄悄跟在了身后。
秦老夫人压制了好几日的火气,在看见秦落柔这幅模样的时候,彻底爆发了,也不管身边是否还坐着另外三个孙女,猛地把手里的暖手炉扔了过来,砸中了秦落柔的肩头。
猛然的疼痛让她身子一颤,眉骨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额间即刻冒上来密集的小汗珠,顺顺呼吸,右手抚上左肩,抬眸,眼神清冷。
“祖母真是好把式,若是再偏上一分,恐怕我这张脸也要不得了吧。”
秦老夫人没有想到她将暖炉扔过去的时候,秦落柔竟然没有躲避,就这样生生挨了。
她可不是不想躲,虽说桂花酒劲不大,头脑清醒,但架不住脚底下是软的。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世家女子的模样,今日将军府又来人了,跃庭那孩子也是有心,在苦寒的边疆打了狐狸,快马加鞭让人将皮毛给你送了过来。”老夫人身边的老姑姑拿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张赤狐的皮毛,在烛火的照耀下,柔软明亮。
“你拿去做个披肩,等跃庭回来了看着也开心。”
秦落柔抚摸面前的赤狐毛,记起前世这个时候,自己收到这个皮毛是多么的欢心,找了最好的裁缝,做了披肩,舍不得拿出来穿,只在见孟跃庭的时候才上身。
咬了咬下唇,此时的孟跃庭应该还是喜欢自己的吧,但之后的四年里,随着孟家越来越受皇上重用,打孟跃庭主意的世家岂止是一二,流言蜚语早就入了耳,她心知肚明,从不过问,没想到她的隐忍和懂事,换来的却是失了名节的冤死。
但这赤狐毛她是真的喜欢,不如先把玩着,遂接过托盘,“祖母,孙女头昏困倦,先回房了。”
“站住!”
老夫人严厉的声音在她转身的时候赫然传来。
秦落柔回头站定,等着她的教训,心道,也就是骂几句,赶快骂完,她好回去睡觉。
却见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落柔你坐下。马上到年关,孟家父子也要回来了,你切不可再闹脾气,你看跃庭对你这般用心,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到时候孟将军向皇上请旨赐婚,如此一来,你几个姐妹也好说人家了。”
“落娇已经十八,落婉与你同岁,都到了成亲的年纪,落妍也已经十三了,不小了。今日祖母把你们姐妹四人叫来,就是想告诉你们,祖母年岁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们一起过的最后一冬,想在世时把你们姐妹都安排妥当。”
秦落娇看着秦落柔,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马上说道:“祖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身体康健,是要长命百岁的。”
年纪最小的秦落妍跟着起身来到秦老夫人身边,“落妍也要祖母长命百岁。”
秦落婉附和说道:“祖母还要看着我们成亲,看着二哥三弟成亲,四世同堂呢。”
“好,祖母有你们,又怎么舍得早去呢。”秦老夫人眼中闪着晶莹,看向了秦落柔。
这样的情境下,通常都是她先开口,可如今她连做样子都不愿了,秦落柔不知这三人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心,却更加觉得自己那时的真心可笑。
“祖母口中的安排妥当,并非是按照我们的心意安排,而是按照祖母的心意安排吧。”
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退婚了,对这个家族便再没了利用价值,只不过因着平武县主的身份,让祖母也无法抛弃自己而已。
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还有,孟家是不会去请旨赐婚的。”
“我闻着二妹一身酒气,说的怕是胡话,祖母,落柔醉了,让她回房休息吧。”秦落娇柔声劝着。
作为嫡女的秦落柔从小到大都对这三个姐妹十分疏远,且不说父亲和哥哥在世时,她受尽宠爱,同庶出的二房三房有着身份差异,就是前世父亲哥哥去世以后的四年,她在奉国公府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怎么现在轮得到一个庶出的为她假意求情了。
她仔细打量着前世没怎么正眼瞧过的秦落娇,这才发现她的这位堂姐眼角眉梢的幸灾乐祸之意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干脆开口道:“姐姐是怕我退了婚,没了孟家去求圣上赐婚,你也只能待字闺中吧,姐姐现在和祖母可真是一条心呢。”
她摸着一旁托盘里的的赤狐毛,“也是,我即使是退了婚,今后分了家仍然是圣上钦赐的平武县主,自可以去宫中请安讨赏,你就不同了,跟着那不争气的爹,若有朝一日败光了田产家业,这日子可好过不了呢,当然要在风华正茂时找一门好亲事。”
秦落娇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一下子就浸满泪水,抬头望着秦老夫人,“祖母,我从未这样想过。”
“堂姐,你现在要讨好的可不是祖母呢,你就是再讨好,分家时家产里也没有你的一个铜板,你还是应该来讨好我,若我心情好了,哪日被宣召进宫,得了赏赐的好东西,兴许能分你两件。”秦落柔脸色一沉,停止抚摸皮毛的动作,抬眼看着秦落娇,叹了一口气,“不过呀,有的人或许连这样的施舍都是不值得的。”
话音一落,那秦落娇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我一向知道嫡庶有别,从没有做过逾越的事说过逾越的话,妹妹为何如此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