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小破皮卡明显是周鸣御半路撬过来的,开出小树林后又遭遇了一小波丧尸的袭击,为了不浪费谢远野所剩无几的子弹,周鸣御几乎是开车一路撞过去的。
艳红的血与腐烂的肉块接二连三黏连在车面,水泥路与墙壁上泼满了干涸的血渍,谁也不知道车轮碾过的水洼里盛的是水还是血。
转角拐弯的时候后箱边缘直接撞飞了一只扑来的丧尸,本就残缺不齐的四肢百骸被重重甩上墙壁,瞬间摔成一团看不出人样儿的烂肉。
然后被后头听见动静,接二连三走来的丧尸重重踩踏。
安怀还没收回视线,后脑勺突然被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往下一摁。
“没什么好看的,”谢远野收回手,语气低沉肃穆,听不出什么情绪:“变成那样也跟你无关。”
安怀微微侧目,颇有些意外地看他:“看不出来你还会安慰人?”
谢远野:“……”
安怀低笑一声,往后一倚,一只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道:
“我当然知道跟我无关,就是有点兔死狐悲之情。人活的再光鲜亮丽,死后也都成了一团分不清是谁、糊在墙上久了抠都抠不下来的烂肉。”
他身体微微下滑,后脑勺靠在车板上,微微仰着下巴,声音不算大,说到最后几乎算是喃喃自语。
谢远野不由得侧目看他。
安怀像是感受到他目光似得,转过视线来,又说:“如果我变成那样儿,你会不会比现在还嫌弃我?”
谢远野皱眉道:“少说点儿话是不是能把你憋死?”
“不会,但多说点儿也死不了。”
“……”
“就是突然有点儿好奇,”
眼见谢远野脸色越来越木,安怀这才转回话题。他微微弓身,一只手圈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歪着脸跟谢远野对视:
“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认得出我——还是说会很高兴,终于甩掉了这个讨厌鬼,耳根子可算清净了……”
他话还没说完,身下的皮卡骤然“轰隆”一声,停了。
“不行,这车抛锚了!”
周鸣御从车里跳下来,三两步走到后备箱道:“幸亏这地方没丧尸,我看了下距离仓库就几十米,动作小点儿走过去应该没事。”
谢远野率先翻身下了车:“周天他们在哪?”
“走散了,”
周鸣御皱着眉,声音低哑地听不出情绪:“本来是想去后街那边超市搜刮点东西就回来,鬼知道突然蹿出来一只丧尸,把守在车边的一位兄弟给……”
后头不用多说也知道是什么,周鸣御抹了把脸,才继续往下说:
“我跟周天,还有祥子和仓库那位姓段的兄弟正好在超市搜刮,等我们出来的时候,车门都开了。”
气氛登时沉重了好几分。
谢远野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时我让周天先去找车,结果那小子不知道找哪儿去了,祥子还受了伤。没办法,我就又撬了辆皮卡先跟另外两人回来,他们来这边仓库拿物资,我本来过来想通知你们,鬼知道一过来,就发现咱们这儿也都被突突了。”
周鸣御刚说完,不远处的铁皮仓库里忽地传来一声低响。
三人齐齐噤声。
安怀这才发现周鸣御开车绕了一大圈居然又绕回了学校,从模样上判断,这地方应该是先前他待过的旧仓库。
大概因为位置靠后,又背靠郊区最偏远方向的缘故,人少,丧尸也少,一路上就遇到了两只行动缓慢、在原地徘徊的丧尸。
“嗤啦!”
谢远野拔出匕首轻轻放倒怀里的丧尸,一甩刀上的血,冲身后的安怀和周鸣御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旋即自己三两步快速上前,走到仓库门口。
五秒后,安怀看着谢远野脸色极差的回过头,比了个十。
十只。
但从谢远野那紧蹙的眉头和紧抿下垂的唇角,更像十后面要添个零。然而下一刻,在看清仓库里情况的瞬间,安怀瞬间明白。
“操……”
周鸣御当即没忍住闷出声,捏着枪的手指骨都白了,声音几乎是带着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他妈……一个兄弟都没剩下吗?”
短短几个小时,原先空旷的仓库此刻混乱一片,各类箱盒与桌椅缺胳膊少腿地摔了满地,满地的玻璃渣上躺着几具面目狰狞的丧尸,明显刚死没多久,这会儿身上裸露的伤口还在往外淌血。
染湿了身下透明的玻璃,也染湿了身上的迷彩。
不知是谁的帽子滚到了边缘,阳光下本该明亮的绿被血迹浸透,显出一股死寂的、沉重的深绿来——那是用生命染上的颜色。
“嘎吱——”
原地徘徊的丧尸忽地动了下。
安怀神经高高吊起,随手准备出手,但丧尸却没有朝他们走来,而是动作艰涩地向仓库一角转过身去,旋即像意识到那里有什么东西,骤然齐齐暴动!
“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响起,角落堆积的箱子轰然落下,露出后面藏匿的幸存者来。
安怀看清的瞬间,难得愣了下:“方数?”
方数明显没料到居然会在这时候见到安怀,他满脸血污,身上衣服脏破的快看不出原样来,手上紧攥的□□枪口还在冒烟,手臂还有些不稳的颤抖着。
“安……安哥?”
方数声音嘶哑的不行,跟先前在食堂时简直判若两人,在清楚的意识到面前安怀不是假的后,如同死鱼入水,弹弓打鸟般激动起来:“你、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