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钟先生警惕反感的目光时,楼岚就明白对方没有忘记自己。
这反而更好办了。
楼岚也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第一时间就先笑着与两人打招呼,“钟先生,好久不见。”
钟太太惊疑不定:“显荣,你们认识?”
钟太太并不是在家养着的娇花,恰恰相反,无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她都有自己的事业。
虽然业务范畴不一样,钟太太对自己丈夫的人脉圈子却很是熟悉。
如果眼前的人是丈夫认识的人,没道理她一点都没听说过。
钟先生眉头皱得更紧了,却没提认识的话,只是疏离客套地表示感谢归还妻子的耳环。至于拿钱感谢的事?钟先生当初是太担心产房里的妻子孩子,同时也因为自己妻子生产而对另一位同样情况的孕妇表示同情,所以才掏钱掏得那么痛快。
现在他头脑清醒,也没什么急着要去做的事,完全可以慢慢来应付这个贪得无厌的陌生人。
夫妻多年,钟太太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个所谓的认识并不是和善的,她也调整了对楼岚的态度,公事公办地表示感谢。
眼前两人对他的防备抵触,以及想要尽快离开的心情,楼岚心知肚明。
可今天他肯定不能让人走。
楼岚看了眼钟太太,犹豫片刻,对钟先生表示有事想与他单独聊聊。
钟先生没兴趣,也不觉得自己与他有什么好聊的。
无奈,楼岚只得隐晦提醒:“钟先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与艾丽莎医院有关。”
艾丽莎医院?
钟先生与钟太太对视一眼,都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医院是女儿出生的地方,可这跟眼前的陌生人有什么关系?
关于司机剐蹭到一位产妇导致对方早产的事,钟太太也在后来知道了,就连赔偿款以及产妇的丈夫不顾产妇身体健康,强行出院的事,当时还在医院的钟太太同样听说了。
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该赔的也赔了,双方已经是两清了,所以这是准备一辈子讹上他们家了?
这下子别说钟先生了,就是钟太太也流露出嫌弃的微表情来,脚更是往后挪了半步,想要尽快离开的心情显而易见。
见两人还没答应的意思,楼岚硬着头皮再爆料:“其实钟太太的耳环,咳,是我刚才故意顺的。”
事关偷窃,钟先生第一反应是生气,要报警。
钟太太则是惊奇地摸耳朵,她戴的耳环可不是那种一刮就会掉的,这么贴身的位置,对方到底是怎么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就偷走了?
“我跟你这种人渣没什么好说的!念在你主动归还,我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但请你马上离开!”
钟先生转身就要去找工作人员,楼岚连忙解释:“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找机会跟你们联系,却一直联系不上,今天好不容易找机会进来,只能出此下策,钟先生请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说到最后,楼岚几乎是在吼了。
钟先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楼岚。
找了几年?而且跟女儿出生的医院有关?
钟太太直觉有什么不能错过的问题,可楼岚又再三表示想跟她丈夫单独谈。
“算了,就听听他要说什么吧。”钟太太劝了一句。
钟先生捏眉心,抬手看手表,“好,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楼岚松了口气,眼神示意钟太太回避一下。
等到小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楼岚才拿出一直揣在衬衣里的鉴定报告单,在钟先生疑惑查看时,直接扔下一颗地&雷:“我之所以一直在找你们,其实是因为当初我把我们两家的女儿互换了。”
钟先生眨眨眼,眼神失焦地抬头看楼岚。
楼岚没说话,就站在那里,目光镇定而诚恳。
钟先生怒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在他属于理智的那根弦反应过来前,拳头就挥了过去:“我去你x%@&*!”
人生中第一次说了脏话。
硬挨了几拳,楼岚抬手挡住钟先生继续挥过来的手臂,“打也打了,能好好说话了吗?”
妈的,脸都痛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发泄了一下情绪,钟先生脸色暗沉,一双眸子里全是风雨欲来的阴狠:“你说。”
说完老子就弄死你!
楼岚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缓缓说到:“当初我不是那啥,仇富嘛,看你那清高样儿,拿钱打发叫花子似的。”
钟先生捏拳扭头怒视他,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楼岚连忙抬手:“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文明人,动口不动手。”
再说了,认真打起架来,指不定谁挨的打更多呢。
钟先生轻蔑地哼一声,没说话,可眼神表情明明白白在说:就你?还文明人?我呸!
楼岚揉了揉鼻子,继续说:“当时就是气头上,也没多想,到了婴儿房一看,刚好没人,往头顶一看,还恰好就是监控器死角。于是我冲动之下就做了这件事。但是后来我带着老婆孩子刚出院那天,冷静下来后就不安,想回来找你,把事情说清楚,再把两个孩子换回来。”
钟先生听到他说婴儿房没人,自己的孩子又处于监控器死角,眸光一动,渐渐冷静下来。
“可我当天再回医院,去找了主治医生,说孩子抱错了。医生不信,以为我还要找你讹钱,就把我打发去找护士长。”
“推来推去,就是见不到你的面儿。之后我就干脆带依依的头发去做了个亲子鉴定,心说等我有了鉴定结果,医院总能重视一下我说的话。”
钟先生已经有了一点预感。
果然,楼岚说:“结果你猜怎么着?鉴定结果居然是依依就是我的孩子,亲生的!”
楼岚换了个姿势,抻了抻腿,歪头讽刺地笑着问钟先生:“我亲手换的孩子,成了我亲生的,你说搞笑不搞笑?”
之后察觉到有人监视跟踪,楼岚心说不妙,怕自己卷进了什么豪门恩怨中,连忙带着老婆女儿跑了,直奔交通闭塞的乡下老家。
这一呆,就是三年多。
“我这三年多每次都会找机会出来,就想着能不能找到你。可你也知道,根本就没办法跟你联系上,网上查到的邮箱电话我都试过,又不敢直接说孩子抱错的事,就怕盯着我的人跟这些人有关系。”
钟先生已经确定了这件抱错孩子的事另有内情,不过,换孩子的事,他还要继续跟楼岚算账。
手指张张合合缓和着揍人后的痛劲儿,钟先生忽然扭头问他:“你是怎么拿到玟玟毛囊头发的?”
楼岚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呀,挑眉间带出点得意:“就玟玟第一天上幼儿园那天,我就是那个小丑叔叔。”
当时小不点儿对他可有好感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就仰着看他,对他说了好几声谢谢。
钟先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下九流!”
才不承认自己心里有点酸。
事情总算说清楚了,之后的事就需要钟先生这边调查清楚了再安排,两个孩子目前还不能换回来。
临到离开的时候,楼岚厚着脸皮拜托钟先生不要把自己换孩子的事告诉其他人。
钟先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反正就是抓住一切机会对楼岚尽情展示“冷笑、嗤笑、嘲笑”等表情亦是对他的鄙夷。
不过等一周后,两家人家长再见面时,楼岚就知道那天钟先生是答应了。
拿人手短吃人手软,人情也是,承了这份情,在之后的商议中,楼岚表现出了绝对的好脾气。
“这件事其实也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要不是楼先生想尽办法联系到我们,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知道身边还藏着这样一头恶狼。”
安静的咖啡厅里,除了远处站着如木偶的一名店长,只有楼岚他们四个人。
钟太太说两句就忍不住眼眶潮湿,再英气活跃的女人,遇到这种事心情都是复杂的。
一面是舍不得养大的宝贝,一面是想念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如果可以,她真是两个宝贝都想要。
可摸着良心,钟太太也明白自己有这种心情,对方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