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迟临走转身时目光与她微擦,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仿佛没有与他见过?。
景明帝没让她走,事情显然并没有解决。
忽然插话进来的沈迟对局势所起的作用,暂时尚且不知晓是缓解还是加剧。全在皇帝。
景明帝看?着殿门关上,语气有些生?冷,直接问出来:“你觉得君岁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江怀璧眸色微微一暗,果然景明帝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只是以沈迟的性子,这样做是否本就是刻意为之,其实另有目的?其中详情她不得而知。
忽然想起来方才沈迟的那个目光,心底略一思忖,有了主意,“岑兖与沈秉一事微臣并不知情,亦不知究竟是何等矛盾。但以沈主事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并不意外。”
接下来景明帝的语气便有些轻松,然而其中警觉性仍旧不减,“朕听闻这三年你与君岁相处得甚是融洽。”
江怀璧轻声回答:“自开始执手画那幅丹青,时常同在京中游览。从前觉得性子不和的地方,现在也都能忍一忍了。”
听她说“忍”字,景明帝觉得颇有些哭笑不得。她素来是端肃之人,与沈迟同行也的确需要忍他许多地方。这倒属于开个小玩笑,无甚怪罪。江怀璧不动声色,随着景明帝的语气,总不至于显得过?分违和。要正经一起正经,要虚伪一起虚伪。
景明帝道:“这事倒是的确像他能做出来的。至于岑兖,还?需受诏后朕亲自审问一些东西。琢玉,朕不打算等了。”
江怀璧袖中的手微不可闻地一僵。
她知道景明帝此刻定然还在试探她,但同时所做的决定也是要执行的。
而此刻距离傅徽的消息传来,还?有两天多。她尚且摸不清黑蓬人的心思,岑兖那边并不敢轻举妄动。还?不知道锦衣卫那边会是什么结果。
她稳住心绪,问景明帝:“陛下是打算让藩王回?封地了吗?”岑兖直接暴露出来,也就意味着他打算对计划的事做个了结。这次因其中出了问题,过?程已超出他的预料,可如今便要这么急切……景明帝现如今对岑兖身上的那些秘密是一无所知。
景明帝微一颔首,将指上得玉扳指旋了一圈,眸色深沉,缓缓道:“经此事,幕后那人定然已经提高警惕。朕若再逼得急了,怕出事。”
江怀璧轻怔了怔。这倒一点都不像景明帝的风格,他素来都是雷厉风行,铁腕手段的,何时说出来过怕一字?且如今局势其实并没有景明帝想得那样紧迫,仍旧还有余地,可他为何忽然就放弃了?
景明帝一转头,正好看?到她眸中的疑惑,淡然反问:“觉得朕放弃得早了?这局远不该现在就结束,对么?”
江怀璧微一敛眸,沉吟道:“也或许是陛下另有谋算,微臣难解圣意。”
“前半句对了,后半句所言有虚,”景明帝垂首瞥了一眼玉扳指,鲜亮的色泽令他觉得心情也略有些舒畅,现如今竟已察觉不出一丝疑虑,“朕的确另有谋算,但你不会猜不出来。不妨先说说看?。”
江怀璧心底沉了沉,思量半晌后有了答案,却是有些犹豫,“陛下可是要赌最后一把?如若那幕后之人放弃了岑兖,不想让他供出什么来,自然会有所动作。”
景明帝先点头,紧接着摇头,“对了一半。若是朕全都赌在这上面,也太过无趣了。那人又不是傻子,定然不会在离京之际出现什么差池。琢玉,其实君岁方才在时,朕就在想,既然幕后那人都能以岑兖试探我们,?们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试探一词一出,江怀璧顿时觉得周身一冷。
景明帝分明是能够察觉到岑兖此事,甚至还有秦琇与杨氏那件事,并非单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试探,与其说是幕后人在试探景明帝的态度,不如说是景明帝如今在试探江怀璧的态度。
此刻才是真正领悟到沈迟的深意了。若是他所言句句都能证实,便恰好给了景明帝以为幕后人在试探他的理由。若没有沈迟忽然将岑兖拉过?去,怕是她如今百口也难辨了。无论岑兖在不在江府,景明帝都会率先怀疑到她身上来。
而此刻,她愈加担心沈迟的处境。
殿中静默了片刻,景明帝看?她在思索,适时又加了一句。
“能够知道如何试探幕后主使的人,朕觉得当属琢玉你最合适,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