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猜测的,但究竟是什么情况,现下还未可知……”他话至此处却忽然又闭了嘴,眸色暗了暗。
从太子?坠马开始,朝中已是暗流涌动。现如今忽然加了江初霁中毒薨逝一事,所针对的,便很明显了。
他看她面上到底还有痛苦之色,但暗暗一咬牙还是决定开?口:“阿霁,淑妃的死因和幕后主使,你不能插手调查。”
便明显察觉到她身子轻一颤,一手紧紧攥着锦被,几?乎咬牙切齿:“我知道……宫闱之事,我插不了手,更何况此次动作这样明显,便是查了也未必能有结果……但我只要知道,他是谁就足够了……”
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你至现在都看得清楚,”沈迟执起她的手,慢慢展开?,后又握住,给予她温暖和力量,“……可我们还得知道,对你最爱的妹妹动手,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他知道每个字有多残忍。刚经历丧妹之痛的她,此时要从所有的痛楚中强行保持理智,只有这样她才能报得了仇,才能不被对方所打倒,才能……坚强地活着。
他抱紧她。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半晌后传来压抑的啜泣。
“他想让你崩溃。阿璧,他们打败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你最在乎的人下手。又在你心上剜一刀,你得这辈子?愧疚着,惊惧着,往深渊里走去,连回头的机会都不给你。他们在后面一声又一声大喊,都是你的错。然后你就倒了……倒在最寻常不过的人之常情里,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他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或许最早的周家就是这样,即便调查清楚了,所有的变化也都合情合理,景明帝的狠厉,周蒙的绝望,周令仪与周蕊仪,甚至包括周家覆灭时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该死,连他们也都认为是自己的错,但是幕后的那双推动一切的无形的手,又有谁能看得到呢?
“阿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无需顾忌,有我呢。”外界怎样他不敢说,侯府里面还是能管教好的。
她嗓子?依旧哑着,又还病着。哭声断断续续,连劲都提不起来,脑子?里昏昏胀胀也不知道是在哭阿霁还是在发泄在宫里受到的所有委屈。
现下什么都不用问了,也没有必要再谈了。她需要快速走出来,心里那道坎过去就好了。可她又哪有那么容易忘怀。
今后前路愈加凶险,他需要陪她度过所有的风雨,这才只是其中一次而已。
他想护着她,如?同?寻常家庭一般伸手一揽,怀里的娇娘子?便只晓风月不知风雨。可她永远不是囿于一方庭院的小姑娘,便是卸了所有伪装和责任,她也与寻常深闺女子?不一样。她眼里看得到广阔山河,胸中亦不是婉转红妆,她避不开?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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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宵禁之前?,沈迟还是送她回了江府。出侯府时遇到了长宁公主,江怀璧看得出她面上的不愉,但是碍着沈迟并未多言。
江耀庭已自宫中归府,直到看到她的那一刻才放下心来。但是看着她虚弱的身子又万分心疼,什么也不多问,即刻让人去请了大夫。其实病症她自己已大体清楚,外症好治,只恐心病难医。
江耀庭看着她服了药躺下才叮嘱几声离开?,而后墨竹轩还如?往常一般安静。
夜色渐深,江怀璧又悄悄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出了门。一路走到傅徽的院子,发?觉药房中还有灯亮着。她眸色微动,缓了口气伸手扣了门。
傅徽开门见到是她愣了愣,还是先将她放进来,关了门才低声问:“丫头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看着面色不大好。”
语罢干脆直接伸了手要把脉。
江怀璧摇了摇头,起身径直走向他放药的药架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目光最终凝在最底层那些染了灰尘的药瓶上。
傅徽也走过来,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唠唠叨叨:“……生病了就不要乱跑嘛,别看现在已经入了夏,一到了晚上京城还是很冷的,你这一路过来吹了风,那病……”
“先生,我的药能停吗?”
她仿佛并未听到他的话,忽然打断他。
傅徽愣住。
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这些年一直用的那些?……停是能停,但你都吃了这么多年了,这一停我怕会出现什么问题。再者,我看现在局势并不乐观,你将药忽然停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身份败露”四个字还未说出来,便听到她有些低沉的声音:“停吧。他们都等不及了,我总不能将把柄送过去。”
从前她的软肋是身份,如?今唯一能为自己争取机会的还是身份。只是这一局她的胜算太小,从一开?始入了局到现在深陷其中,明知对方走的这一步棋目的为何,可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旁观者清。
“这你可得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