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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1 / 2)


谢家祠堂高大而幽深,百年望族,灵位密密匝匝的摆放在架子上,逼得人呼吸不畅。这里燃着终年不息的香火,但奇怪的是屋内仍旧寒凉,连烛火都显得暗淡无力。

跨过地上跪拜的蒲团,谢黛宁径直走到架子近前,正中是主支牌位,很容易就看见了谢承这个名字——她的祖父,据说他一生姬妾无数,但子嗣却不旺,他死后长房靠着谢老夫人一力支撑才不至于丢了族长的位置,而他那些姬妾们连个名字也没留下,更别提牌位了。

他的兄弟,他们的妻室,还有旁支族人……一个个看过去,直到最偏僻的边沿,她才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小的灵位:谢阮氏。

灵位上面积了一层灰土,字迹陈旧褪色,她伸出手把灵位抱到胸前,抱了一会儿,又用袖子反复擦拭。曾经她不明白,自己的娘亲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谢老夫人如此深恨她,就是死了,也要把她的灵位摆在角落,仿佛让她少受后人香火,也是解气的。

直到渐渐大了,她才明白,娘亲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不该在京城的一条偏僻小巷,遇见那个打马游街,却因容貌出众,被荷包彩帕砸的仓皇逃窜的新晋探花——谢暄。

阮清忆不是出身大家的闺秀,她不懂得什么笑不露齿,矜持含蓄,可偏偏她容貌极美,再加上天然率真的神态,比那些规行矩步的女子,更吸引谢暄这样端方守礼的君子。

她毫不掩饰的打量着狼狈的探花郎,笑够了,才探手帮他取下了身上挂着的彩绳……

那时已是深秋,陋巷里的金黄的银杏叶铺了一地,布衣荆钗的少女含笑轻问:“你这是怎么了?”

谢暄的人生,第一次没有缘故,没有来由,只觉得甚幸欢喜,十年的寒窗,山高路远,一切都有了原因。

“母亲,对不起,我一走就是七年,七年没有回来看你,不知道我在京城给你烧的纸钱香供,你都收到了吗?”把牌位的边边角角都擦拭干净,可是那陈旧褪色却无论如何没法改变,谢黛宁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一滴滴浸入这块干枯的木头里——

“……我在外祖家一直过的很好,祖父母的身体也都好,舅舅更是当了个大官,可了不起了!我还认识了待我很好的朋友,现在我不怕黑,也不怕独自一人了,我足够强大,能带你回家去,我现在就来了,带您回京城,回到祖父母身边……您再等等我,很快,你就不用一个人留在这冰冷的祠堂,看着那些欺负过,伤害过你的人……”

再是不舍,谢黛宁终还是狠下心,把灵位放回了原处。

面颊上的泪已经干涸,她抹了抹脸,拂去痕迹,那副满不在乎的清浅笑容又回到脸上,随后,她头也不回的踏出了祠堂。

怀安堂里,谢府女眷们早已等候多时了,上首处谢老夫人拉长着脸,双唇紧抿,阴鸷的眸子紧盯着屋门处。她的左手边是二房夫人曹氏,三十出头,保养的极好,此时侧身斜倚,悠闲地品着茶。再旁边是三房的江氏,因为是庶子媳妇,一向畏手畏脚,她不安的扭着手里帕子,隔一会儿就随着老夫人的目光,向门外张望一下。

其余还有几位得脸的嬷嬷仆妇,都屏息凝神垂手而立,自是因为知道主子们心绪不佳。

谢黛宁一撩帘子进来,见着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她微微一笑,丝毫不惧。走到屋内正中一撩袍跪下,给谢老夫人问了安,动作好看又随意,不等谢老夫人开口便自个儿起身,然后和曹氏江氏拱手为礼,一一见过。

她才不会傻呵呵的老实跪着,等人折辱!

曹氏打量着谢黛宁,心下微微吃惊,这幅做派说起来甚是无礼,哪有长辈不发话,自己就施施然起身的道理?只是人家似乎完全不觉得不妥,风度自如,自有一番贵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阮家发迹,竟把当年那个畏畏缩缩的孩子,养出了这一身雍容之姿。

二房的谢明虽不是京官,但难免有和阮清辉打交道的时候,曹氏自不肯因谢老夫人昏聩执拗就得罪谢黛宁,她微微一笑:“几年不见,黛宁竟出落的如此亭亭玉质,二婶都不敢认了呢!快坐下,闻妈妈,给大姑娘上茶!”

谢黛宁随口客气一句:“二婶也是更胜从前。”便在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姿势全然是个少年公子,并无半点女儿家的扭捏之态。

谢老夫人瞧的心烦,开口就是斥责:“你闹够了没有?胡作非为也该有个限度,一个姑娘家,成日里和书院的学子们混在一处算什么?听婉宁说,你不但不谨慎行事,反而闹的书院上下都知道你,连女学那边都知道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谢暄的好名声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被她破坏殆尽,谢黛宁毫不避讳山长侄子这个假身份,自然是为了日后揭穿他时,众人心里有个铺垫。

“祖母,若非那日您急匆匆赶上山,堵在了人前,事情也不可能闹的那么大!如今书院上下都知晓此事,也不全是我的错呀!”

听她倒打一耙,谢老夫人气结半晌,又斥责道:“那你自己也不解释?就任由人家说你父亲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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