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风再醒来时,人已经不在雁山腹地的那个山洞里了。
此刻的他被人反手捆了,正关在一间杂乱破败的柴房里,而他的手下们,也如他一般被捆缚着,歪七扭八地狼狈躺倒在地上,看样子还没能醒过来。
这柴房不仅杂乱不堪,还四处漏风,两块门板上下参差,根本关不严实,冷风便嗖嗖地从那破烂门板的缝隙里灌了进来。
风声里夹杂着细碎人语。
萧凌风凝神细听。
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一道十分温软的女声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那靖北王爷落在咱们手里了,要向公子汇报吗?”
“汇报什么汇报!咱们现在在雁山,一切只听文老吩咐!”一道略有些尖利的男声传来。
那男人停顿片刻,语气忽然变得森冷,话里话外都带着十足的警告:“阿怜,别做不该做的事。”
他道:“要是叫文老知道了,可别怪哥哥我没提醒过你。”
那位叫阿怜的女子沉默一瞬,小声道:“我知道的。”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随后不再说话。
脚步声越靠越近,在柴房门口停下,萧凌风甚至能透过那两块破烂门板,看到那男人青灰色的棉衣。
那男人拿出钥匙,将那破烂门板上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锁头打开卸下,随后一脚踹开了门。动静太大,门框上的灰尘扑簌着往下落。
阿怜后退一步,那男人抬手掩面,等尘埃落尽了,才抬步往柴房里面走去。
早在他开门时,萧凌风就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做出一副仍在晕厥的模样。
男人朝他走来。
萧凌风动了动耳朵,听出那男人内劲虚浮,是个不经打的花架子,于是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柴垛里摸出一小截断了的树枝捏在指尖,绷紧了身子暗中蓄力。
此刻的他内劲已然恢复了个七八成,绳索也已经悄悄挣松了,只要抓住机会将这一男一女制服,他便能找到机会带着萧七他们突围出去。
“什么人!”
一声喝问从柴房另一边骤然响起,是萧七。
他方才睁开眼睛,就见他家王爷倒在地上,一个模样猥琐的矮个子男人正握着刀靠近。
见他家王爷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萧七一时间急火攻心,还来不及打量清楚眼前的状况,便急急大喊出声。
萧七大喝一声,将那矮个男人唬了一跳,随即一个翻身滚到了萧凌风身前,身上的绳索因为翻滚变得松垮起来,被萧七灵活地挣脱。
抬脚一踹,那男人便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阿怜脚边。
阿怜不会功夫,本是在门外候着的。结果还没反应过来,面前便落下来一个人影。
先前在她面前语气阴狠的矮个男人,此刻躺在她脚边口吐血沫脸色灰败,一动不动地,甚至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来。
她被眼前的变故吓得呆立当场,想逃跑,双腿却像被定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别动!”
一截硬物抵在她颈边。
萧凌风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身到了她身后,用手里那截木棍牢牢抵在她脖颈处,沉声道:“文老在哪里?”
文老是谁萧凌风并不知道,但从阿怜与那矮个男人的对话来看,应当是这股势力在雁山的话事人了。既然听说了这么个人,萧凌风来都来了,又怎么能空手而归?
见阿怜不说话,手中的木棍便又往前递了递。
阿怜打着颤,紧紧闭着眼睛。明明萧凌风没用任何威胁的字眼,但阿怜却知道,倘若自己真的不听话,这位恶名远播的靖北王是真的会把那树枝戳进她的咽喉。
况且,萧凌风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满身血煞之气,加上那份比他家公子还要让人窒息的上位者的压迫感,让阿怜根本生不出一丁点反抗的心思。
既然如此,反正文老总是跟他家公子作对,卖就卖了吧。
阿怜深吸口气,张了张嘴道:“文老在村正的院子里。”
萧七已经将柴房里的那几个士兵叫醒松绑了,此时一行人站在萧凌风身后,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异。
萧凌风握着半截细枝的手紧了紧,沉着脸问:“这里是雁山村?”
阿怜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善,但不明白为什么。
“当然了。”她回答,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莫名,“不会吧,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雁山脚下方圆十里,可就只有这么雁山村这么一个村子。
萧凌风放开阿怜,朝萧七使了个眼色。萧七会意上前,将阿怜双手用麻绳捆了,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惜。
“带路!”萧七给麻绳打了个结,轻轻推了推她肩膀。
阿怜动了动手,粗糙的麻绳十分扎人,才动了两下,她手腕上已经被磨起了红痕。
她暗地里瞪了萧七一眼,奈何又没法动手,只得忍气吞声地走在前面带路。
萧七在她身后扯着绳子防止她逃跑,萧凌风则和其余几个属下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一点都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
雁山村不大,从关押他们的柴房走到村正的院子也就堪堪一刻钟。
然而几人跟在阿怜身后,越看越心惊。
原本的雁山村是药农和猎户聚居形成的,现在是冬天,村民应当在家中待着越冬才是。然而众人一路走来,竟连一个过路人都没见到。
村子里一片死寂,像是从来不曾有过活人一般。
一刻钟后,众人终于来到了村正的院子。
“人呢?”阿怜脚步一顿,疑惑着低语。
其后跟着的萧七随之停下脚步,身后众人则都纷纷戒备起来,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