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几城经历战火后,百姓生活大不如前,林家的商铺犹在,空空荡荡,穆凉吩咐人去打扫,重新开张迎客。
孩子交给信阳后,也不用太过担心。她带着人先回范阳,一露面就被长乐的人察觉,消息传回洛阳。
新帝登基后,给了她一座公主府,为显自己为兄的风范,公主府占地极大,稍加修缮就可以搬入府里。
工部户部一起动工,一月就修缮好了,长乐摆宴庆贺。
不少旧臣趁机打听秦宛的病情,新帝登基,她就不见踪影,让人内心不安,尤其是明皇提拔上来的朝臣,对于她的禅让极为不解,几处奔走,不得结果。
对秦宛的‘染病’都带着狐疑与困惑,见到长乐后,低声打听,长乐每每都回:“我也未曾见到秦大人,你们去问陛下。”
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哪里还有人敢继续问下去,明皇一党依旧是心事重重,打探不得,就只好落寞饮酒。
赵家一跃而上成了皇商,就连长乐设宴也是不请自来。
赵浮云一袭红色的云锦,衬得皮肤雪白,远山黛眉添了几分大气,让不少人为之惊讶,长乐并未理睬,让管事去招待,自己与其他人闲聊。
她的驸马在外上任,多年未归,众人早就成了习惯,膝下的小郡主跟着她身后招待客人,低首垂眸,不得她欢喜。
林然讪讪来迟,见到赵浮云后,勾唇一笑,被长乐拉去一旁,“你不是提醒了乔琇,怎地还让她这么蹦跶?”
“我提醒了,贤妃不在意,我能有什么办法。”林然无辜道,乔琇封了贤妃后就更加不出门,想见都很难。她看了赵浮云一眼,低声道:“你觉得乔琇那个性子恨不得敲木鱼,会在意陈知辰喜欢哪个女人?”
“你直呼陛下名讳,小心被旁人听到,小心些。”长乐拽着她进入厅里,赵浮云侧眸见到她,盈盈一笑:“林家主安好。”
“好,不如赵家绣坊的生意好。”林然懒散地回了一句,继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丝毫不在意赵家逼得林家绣坊关门。
厅里都是人都带着几个脑子,见两人之间波涛云涌,都没有去说话。
赵浮云妩媚一笑:“林家主好像怨气不小。”
“林家不缺那些银子,谈不上怨恨,赵家主只要裹紧了身上衣裳,莫要随意给旁人看就可。”林然眸色漾起讽刺的笑,听得旁人都跟着皱眉。
就凭着那句话,众人都明白过来赵浮云以色侍人,纷纷笑了起来。
她未曾点名,也让所有人明白过来,赵浮云气得面色通红,竟想不出用话来回,死死盯着她。长乐出来打圆场,道:“绣坊本就做的衣裳生意,不给人看,那还做什么生意。”
赵浮云方按下心口的气,被长乐一说,又气得不行,从未有过这般的羞辱,她咬牙忍着:“殿下说的对,林家主怨恨我,待会我就罚酒三本,如何?”
“我不看你的衣裳,要你的酒做甚?”林然丝毫不避讳,横竖她纨绔的名声已传出去了,再多几分也可,也试试赵浮云忍耐的底线。
贤妃处一直未曾给消息,想必也没有查出赵浮云的出处了,可见此人不简单,绝对不是寻常商户。能让陈知辰短时间内敢篡位,就可知她心性多大。
坐下后,推杯换盏,筵席至黄昏才散,赵浮云也在黄昏时离开,林然半醉,留在公主府,贤妃在此时让人来找她。
宫里的人去郡主府容易被人发现,今日来公主府送礼,顺带传消息,就无人在意了。
贤妃派了婢女过来,将礼送上后,笑着给林然行礼,趁人不注意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而后笑吟吟地离开。
几步外的长乐发现后,趋步走近,从她手里夺过荷包,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她皱眉:“这是给你送定情之物?”
林然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又捏了捏自己柔滑的肌肤,自恋道:“许是我太美了,你当初也不是想将我从阿凉处抢过来了吗?可见我的美貌足以吸引人,小宫人攀附权贵,又非罕见的事。”
说话的功夫,长乐将荷包翻了两翻,丝线与所用的面料都是宫里最普通的,并非罕见,或许是小宫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她恐吓道:“阿凉就在范阳,信不信我给她写信,告知你背着她做了不该做的事,让你跪烂算盘。”
“少来,别人喜欢我罢了,只能怪我长得太好看了,这不是我的错,应当是洛郡主与信阳殿下的错。”林然自信得话让婢女都跟着发笑,她也不觉得丑,接过长乐手中的荷包,看着上面的并蒂莲,道:“方才那个宫人长得如何?若是不错,我可去看看。”
“何时去看,我给你准备算盘。”长乐玩笑般添了一句,又见她微醺的面色,吩咐人将她送回府,让人去查查那个小宫人的来历,她也当是帮着穆凉看着不安分的小东西。
林然半醉的回府,倒在榻上就睡了过去,婢女伺候着她脱衣,照旧退了出去。
子时才醒来,她合衣而睡的,摸到袖袋里的荷包后,又顿时一惊,睡衣都跟着退了,翻身坐起来,在妆台前找到剪子。
剪子从荷包封口处剪开,荷包里两层布料,里面含着一层白纱,拆开后,写着只言片语。
赵氏与平王苟且,背后与前齐有关。
看后就将白纱烧了,重新躺回榻上去,赵浮云与前齐有关系?
前齐一战打了这么久,可见背后势力不差,粮草从哪里来?
想到粮草,她又爬了起来,带着舆图去找林肆。
林肆被她扰醒后,披衣而起,闻道她身上的酒味后,略微皱眉,没有言明。林然将舆图展开,指着江边一带,“阿舅,前齐的粮草从何而来?”
信阳的粮草是新晋给的,国库供给方可支撑这么久,前齐安静这么多年,在民间逃难都是艰难,这么多粮草供给,必然是有商户供给的。
林肆看着她指着的方向:“囤积粮食需要银子,前齐灭国时宫里被内侍宫人搬了一空,走时匆忙,带不走金银。这么多年,林家主要就是种植粮食,若有人大肆囤积粮食,我们该察觉。你既然好奇,就去商户处查一查。”
“我也觉得有问题,其实朝廷给信阳殿下的粮草不多,难以支撑这么久,是我将林家粮仓给了她。”林然徐徐道,正是因为有粮,信阳才敢与前齐这么耗下去。
信阳有林家粮仓,前齐如何支撑的?
毫无蛛丝马迹,实难让人不怀疑。
林肆道:“莫不是也有商户支撑?”
“比如赵家?”林然想起乔琇带来的信,赵家现在在洛阳城内大肆涨价,可见是有些急迫了。她凝视一番,道:“我想重开林家绣坊。”
“试试赵家的底子?”
“阿舅觉得如何?”
“自然可以,她涨价,你不需降价,只需按照平时的商价就可以。”林肆赞同她的想法。
两人商议到天明,林然重重安排下去,才困得回屋睡觉。晚间需要去浮云楼,先去补眠。
睡到午后时,长乐来府上借银子。
她迷糊地爬了起来,眸色迷蒙,看着长乐张扬的眉眼:“你要银子做什么?”
“造春字楼。”长乐不避讳,春字楼所需的花费不小,少说几万两银子,她目前拿不出这么多,只能暂时问林然借。
满打满算,林然也只睡了两个时辰,困得眼睛睁不开,抱着被子想着她的话:“一座春字楼五万两银子,你拿不出就找秦大人,我也没有银子。”
“秦宛也拿不出,你就先借我,待风波平定后我再还你,可好?”长乐将人蛮狠地拖了起来,“我给你打欠条,不会让你血本无归。”
林然眯着眼睛,给她算账:“林家现在入不敷出,商铺都关门了,我在浮云楼还欠着不少银子,你让我怎么借你。”
林然‘经营不善’,留恋青楼赌坊,玩心不减,以致洛阳城内的商铺都关门,长乐也听了一耳朵,被她一说,就跟着安静下来:“洛阳城外的商铺呢?”
“那在阿凉手中,你去问她借,莫来寻我。”林然闭着眼睛,复又躺回榻上,耳畔传来长乐的惊讶声:“你和阿凉分家了,怎么还分你的她的。”
“反正我没银子,你去范阳找她借。”林然将被子盖过自己的脑袋,也不去管她走不走,长乐最近心思放宽了,多半想造春字楼藏住秦宛。
她缩在被窝里想了想,信阳殿下曾说过两月内会解决前齐,到时需将秦宛送出城,拦住大军凯旋,告知陈知辰窜位之事。
“小姨娘,信阳殿下两月后就会回来,你造春字楼来不及藏人了,你还是省些银子为好,想想如何将秦宛送出洛阳城。”
“我问问赵九娘,她应当有办法。”长乐掀开她的被子,不耐烦:“你借不借?我给你打写借条,可行?”
现在用不到,以后也会用得上。
林然被她揪着衣领唤来管事,翻开郡主府的账目,看看账面上有多少能用的银子。
管事算了许久,硬着头皮道:“只有五千两银子,家主要用银子,可向夫人处去要。”
“这么少?”林然叹息一声,托腮望着长乐:“五千两借不借,不借就等着阿凉回来,我爱莫能助了。”
长乐被她败家的行为气到不行,想到穆凉人在范阳,约莫着也快回来,急也是无用,就忍耐道:“等阿凉回来,看怎么收拾你,小败家的。”
她失望地离开,林然躺回榻上继续补眠,被吵醒后,再睡不下了,想到阿凉人在范阳,多半是事情办好了。
阿凉回来,莫不也将小小乖也带回来了?长乐方才的语气并没有提到旁人,想必孩子不在阿凉处了。
阿凉此时回来也是危险,新帝对林家的银子觊觎已久,她营造出败家的模样让众人放心。自己一人待在魔窟里尚可,多一人就无法维持平衡。
想到此,就左立不安,让人传信去范阳,嘱咐她莫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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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慈安宫数日,未曾召见过大臣,就连长乐都没有见过,许多人都想面见她,都被新帝驳回。
不仅如此,新帝撤换朝堂肱骨重臣,安插自己心腹,亟不可待。多年老臣被外放,被迫离开洛阳城,许多人心不平,面上不敢言。
留在城内的两位异姓王亦是关门闭户,拒绝一切朝臣的拜谒,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长乐知晓后,数次骂老狐狸。
穆能留在北庭都护府没有回来,恰好避开朝堂上的纷争,然好景不长,新地帝不管不顾下旨将他召回。
两地遥远,一来一去需要三四月,林然闻讯后也未曾在意,等阿爹回来,城内困局都已经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