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遭遇,不比在朝凤亲眼目睹薄风遥杀人的惊吓程度低。
一路走去医务室,整个人都还处于恍惚又惊恐的状态。
夏云珠身上倒是没什么明显的伤,但那份恐惧仍扎根在心里。和她相比,景越的伤就严重许多——明显溢血的外伤不说,肋骨也被打断一根,好在没有移位,否则很容易胸腔积液,引发肺部感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夏云珠坐在一旁等景越包扎。
医生建议今晚住院观察,景越看了夏云珠一眼,在医生开药的空档,站起身道:“我先送她回宿舍,晚点再过来。”
“你的伤需要静养,别跑来跑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医生,只当是学生之间普通的打架斗殴,瞅了眼夏云珠,告诉他,“女同学就擦破了点皮,她自己回去就行,你别来回折腾,我让护士带你去病房。”
话虽如此,学校里相对安全,但刚经历那种事,景越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便没有理会医生的话,径直朝门外走。
见夏云珠傻愣着没跟上,回头唤了声:“走,我先送你。”
“真的…没问题吗?”跟着走出门,医生在身后发火,夏云珠望了眼大门外鬼魅的漆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听医生的,别来回折腾,我一个人回去…没事的。”
景越没说话,沉默地抿紧唇。
他脸上的血已经清理干净,但嘴角和眼尾却贴着显眼的纱布,鼻梁也横着一张OK绷。
——这些,都是他为她拼命的证据。
不是不感动,只是有些感情错过了萌芽的时间,就注定没有结局。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景越终于开口,浓重的鼻音,话语轻颤。
他说:“对不起。”
夏云珠抿唇,复杂的心情在胸口沉闷地发酵。
如果不是因为景越,唐宇不会找人来对付她;可如果不是因为景越,她刚才已经被那群人得手。要说没有半点埋怨是假,没有半点感激也是假。
所以,她既说不出一句“谢谢”,也说不出一句“没关系”。
前面就是宿舍,从澡堂结伴归来的女生们嬉笑着走过,空气里散开浓郁的香波,谁也不知道刚才在不远处的小道上,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被树荫掩藏,景越在无人的树下停住脚步。
夏云珠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微弱的光线从一旁洒来,将他眼角照出一片湿润的水亮。
他竟然……
哭了?
她微愕,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景越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别过脸去,将贴着纱布的那一侧面向她,然后深深呼吸,压着那份轻颤,哽声问:“我没机会了,对吗?”
发生这样的事,就算夏云珠说恨他,他也不会奇怪。
似乎连老天都在和他作对,第一次注意到她,就已伤害了她;后来好不容易盼得她回来,可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终于,他明白自己是动了心,想着即便是横刀夺爱也要争取一番,结果遇到了这样的事……
“对不起……”
耳畔掠过的声音,风一样轻,却还是将他眼底残烛般的光吹灭了。
“我知道了。”他木然地转身,没有过多的纠缠、没有让她为难,背影沉默,被夜色镀上一层清冷,“走吧,我送你到宿舍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喜欢的女孩回宿舍。
短短的一段路,除了沉默再无其他,却也够他在往后的日子里,无数次回忆。
宿舍大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微笑时,眉眼温柔至极,“好好睡一觉,余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了,上去吧,我走了。”
正是学生们陆续回宿舍的时间段,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人。景越这番举措无疑引来很多目光。
他送女生回宿舍、脸上的淤青和伤,顷刻间成为话题。
夏云珠上楼的功夫,坐在寝室里刷剧的杨露都知道了,听见门响,立刻扭头看来,见不是讨人厌的范娜,松一口气后,马上问:“景越送你回宿舍?这是什么情况!”
她没得到回答,渐渐睁大的眼里,夏云珠沉默地反手关上门,抬头低头间,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下来……
……
夜里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终于有了睡意,但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全是小道发生的一幕幕。
昏暗的路灯、狭小的车厢、窒息的空气、狞笑着的脸……
夏云珠像濒死的鱼,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对床窸窣一阵,很快传来杨露的声音:“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