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那丫鬟哭诉鹰川的伤势,她还没什么实感,如今亲眼瞧见他憔悴面色,终于意识到五十鞭是什么概念。
他身上的黑色劲装早被鞭打成碎布,狰狞的伤口隐约可见,她只晃了眼,便吓得生生移开了视线,狂跳着一颗心,对身旁护卫吩咐:“快去请大夫来!”
护卫犹豫,为难地说:“宫主有令,不能……”
“这种命令你们也听?打算眼睁睁看着鹰护卫死在牢里吗?”
她的话,让护卫堪堪一愣。
谁又想鹰护卫出事呢?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冒死求情了。这才短短一天就扔出去三十个人了,个个打得只剩半口气,谁还敢去触这霉头?
他只能再次重复:“夫人,宫主有令,属下也无能为力……”
区区一个小护卫,本就自顾不暇,哪能指望他替罪人之身的鹰川出头?
夏云珠想起刚进夜安宫那会儿的步步为营、卑躬屈膝,也不打算为难他,让步道:“那就去打点水过来,还有干净的细布,顺便再带身衣裳。”
这回,护卫只犹豫了一瞬,便转身去办。
宫主只下令不许请大夫,没说不拿夫人需要的东西来。这空子,还是能钻的。
地牢密不透风,很容易就嗅到浓重血气。
夏云珠把墙壁上的火把取下,站在门口等护卫送来东西。隔着摇曳的光,她轻声问:“身体…可还扛得住?”
压抑地咳了两声,鹰川摇头:“无碍。”
火把凑近铁栏,牢房内的人避了避,但她仍是瞧清了他身上绽开的伤——比方才晃眼所见更为触目惊心。
她倒吸一口凉气,火光随她身体的颤抖摇晃个不停。
见状,反倒是鹰川忍着痛来安慰她:“吓到你了?抱歉。”他说着,又朝后退了退,好将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全部隐没暗处。
夏云珠喉咙梗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咬着嘴唇不住摇头。
鹰川总是这般,温柔得不动神色……
她想起初来乍到时,裹着薄风遥给的外袍,一个人茫然地站在街头,天下之大,她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又饥饿又害怕,蹲在路边偷偷地哭,心里一声声质问老天,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突然遭受这些?
尘埃轻浮,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靴子。
她没心情理会,埋头继续哭。
这时,头顶传来一道清冷声音,紧绷出几分不自然,低问她:“姑娘,你……”
“干什么?别、别烦我!”她狠狠擦了把眼泪,都说江湖险恶,谁知道遇上的会不会是人贩子?
然而她抬头瞧清对方面容后,立刻哑了火气。
这、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剑眉星目,鬓若刀裁,可谓相貌堂堂,一袭如墨劲装衬得他气势凛然,腰间佩剑更显威仪。
这么好看的人总不会是什么坏人……
明知道这想法不对,可却不由自主就对他放松了警惕,可怜兮兮地告知,双亲去世后,自己千里迢迢来京州投靠表亲,结果遇到了贼,荷包被偷了不说,好不容易找到远亲的家,却是人去楼空。
“我现在身无分文,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说满嘴谎言,但沦落到如此凄惨地步却是不假。她哭花一张脸,狼狈至极。
面前的人抿唇看了她半晌,然后蹲下来,递上一张方巾:“干净的,我没用过。”
他没有笑,但她却分明从那双眼里瞧见了无尽的温柔,春水般缓缓漾开暖意。
鬼使神差地接下,擦脸时他又递来一个荷包,在她诧异的神色中,轻声道:“我身上银两不多,但也足以解燃眉之急。既然姑娘双亲已故,又大老远来了京州,不如找份活计,在此安家。”
和现代一样,这里的人多数冷漠,不是没向旁人求助过,却无人理睬。所以她自暴自弃地蹲在街边,等着自生自灭。却没想,竟然真的遇上了好心人。
虽然现在还不能断言他是不是另有所图,但至少,他是第一个主动伸出援手的人。
唔…差点忘了昨晚借她外袍的人,不过,那个人看着有些傲慢,倒没有面前这人好相处。
她道过谢,撑着膝盖想站起来,然而蹲太久脚早麻了,哎哟一声又跌回去。
尴尬地拍拍手上的灰,脸都羞得红透。然而面前的人却没笑,赧然地道一句“失礼了”便捉着她胳膊,将人扶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来,独在异乡的不安莫名地驱散几分。夏云珠抬起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恍惚地开口:“敢问嗯…壮士…哦不对,少、少侠?大人?……呃,怎、怎么称呼啊?”
看上去冷冰冰的面容终于破开一丝笑容,极淡,几乎瞧不清。他低头看她,郑重地介绍:“鹰川,叫我名字便是。”
她终于一展愁颜,也露出笑容,真诚地告诉他:“我叫夏云珠!夏天的夏,云朵的云,珠…不是吃的那个猪!是珠宝的珠。”
他微微颔首,表情认真:“嗯,很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我鹰川好温柔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