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听他的话了呢?
太宰治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就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他当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可能有他平时的作风不那么正经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然而太宰治认为最主要还是在于另外三个人——
曾经的搭档中原中也,曾经的学生芥川龙之介,以及事件的女主人公中岛敦。
总结起来就是:
两个男人,插足;他的女人,出轨。
选择性忽略了他和中岛敦实际上只是关系比较好而已,并且女方完全没有交往的迹象,名义上他和中岛敦更只不过是同社的同事关系——可太宰治也不是傻子,他又不是真的不知道中岛敦的脑电波跟他没对上。
中岛敦好说话,不善于拒绝——恐怕仅限于以前那些亲密的动作,再进一步要求的话就像是退到了高压线上,范围内怎么浪都行,踩到了高压线就会被电个半死。正儿八经把这样的女孩子追到手再步入婚姻的殿堂,太宰治虚心地承认中原中也成功的可能性会比他高,芥川成功的可能性也只比他低一点点。
所以与其要他老老实实走完修成正果前艰难的九百九十九步——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小矮子会不会在路上就把他甩在后头、芥川君会不会反超他。太宰治觉得,不如直接耍点计谋,反正公平竞争也不是他的作风。
总之一切的言论以“中岛敦是我的女人”为基础,以让对方无法反驳“我的女人做出了背叛我的事情”为手段,抢先在中岛敦的脑子植入“看别的男人之前必须优先考虑太宰治的感受”的潜意识——
“这是什么表情呢?”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少女,嘴角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我都还没有生气,敦君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太宰先生又要像上次一样教育我了吗?”中岛敦看着太宰治时有些想要生气却忍耐了下来,“我该怎么说话都要管,太宰先生真是太闲了。”
“怎么能不管呢?要是以后生活在一起每天都要被敦君戳一遍心窝,我也是会很难受的……敦君现在真是什么都不要我管了,我对于敦君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听到太宰治这样反问她,中岛敦在生气而必须忍耐的憋屈感达到巅峰之际又感到莫名的气馁。
太宰治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重要的,甚至是……最重要的,可是太宰治每次“管束”她的时候都让她觉得既奇怪又害怕,明明他确实是最重要的那一个,连他都无法约束她的话还有谁能呢?
她回答太宰治的时候也是在回答自己:
“并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太宰先生不该管这么细。”
“我也不想的,可是敦君太不让我放心了,总是说出一些让我惊讶又生气的话来,”太宰治吻了吻她的手心,似是安抚一般的轻柔,“听我的话就是在摇尾乞怜吗?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不是……我觉得太宰先生好像想操控我……”
“怎么会呢?只是敦君单纯容易听信其他人的话,难道我的话不应该是敦君最为信任的吗?为什么比起我,要去相信别人呢?”
是这样……吗?中岛敦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又因为没有听从太宰治的劝诫而惹事,但太宰治又开始继续他的鬼扯了。
“敦君还说我想对敦君做一些糟糕的事情,那个时候为什么又要这样中伤我呢?明明我是为了敦君好,敦君却在别的男人面前这样说我。”
男人的脸不知什么已经在少女眼前放大,鸢眸的色泽幽深。
“那时,是不是因为有其他男人在,所以敦君才会那样肆无忌惮呢?”
中岛敦为太宰治有这样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太宰治的意思难道是她仗着费奥多尔·D在所以才那样说的吗?这怎么可能呢!
望着少女眸中不加掩饰的讶异,尽管多少明白了她当初并没有这样的本意,太宰治也没有丝毫就此偃旗息鼓的打算。
“还是个好孩子,”他格外温柔地弯了弯眼睛,一双桃花眼弯起来更显魅惑,“可是好孩子犯了错也要受罚。”
“我才没有错……”少女还嗫嚅着辩驳了一句。
“我来告诉敦君你犯了什么错。”
这样说着的时候,男人的鼻尖几乎与她相触。
“第一,敦君不应该和我那么说话。”太宰治一一细数着那些令他不快的话,一点一点地挑出来反问她,“什么叫做摇尾乞怜?为什么要说是糟糕的事情?我很恶劣吗?我没有资格干涉敦君的事情吗?”
“听从我的话不是在向我摇尾乞怜,我不会害敦君的,所以这不应该是令你感到屈辱的事情呀,”覆着少女纤细的手盖在自己脸上,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触碰她的脸颊,又捏了捏少女圆润柔软的耳垂,“包括向我撒娇,与我亲昵,都不是什么所谓的摇尾乞怜……这只是我们之间应有的相处方式而已。同样,我想要对敦君做的事情很糟糕吗?这只是爱人间正常的行为吧。”
“太宰先生不是我的爱人。”中岛敦硬邦邦地说出事实。
太宰治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现在确实如此,敦君不愿意接受我,可是却无法阻挡我的感情。虽然我们还不是那样的关系,可我确确实实是把敦君当作心爱的人来看待的。”
男人的话语过于直白,中岛敦因此感到无所适从。她一直以为太宰治不是那种会把爱啊什么的说出口的男人,像这样的字眼出现在太宰治的口中似乎显得过于郑重了一点……可是,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说了。
上一次,太宰治还只是纠正了她对他的感情的形容,现在,他直接把她的名字和“爱”连成一句话说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点烧坏了。
“既然怀着爱慕之心,那么我想要与敦君更加亲密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吗?”
“我不是……在说那个……”
“敦君,我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是成年男性了,”太宰治紧抓着未成年少女脆弱的眸光,“要求我每天看着心爱之人而完全不怀有一点欲|望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呢?我不是圣人哦。没有办法摆脱对你的情感却也无法强迫你的我,可以做的事情就只有忍耐和试图在你这里博取一点点你施舍的好感了,只可惜敦君总觉得我很可怕,这样说着的敦君也是不能体会到我被心爱之人恐惧厌恶的心痛吧。”
中岛敦移开视线,盯着旁边的矮桌,“没有讨厌你……”
“没有讨厌,为什么要说可怕呢?”
“因为……”确实很可怕啊。中岛敦是这样想着,她当然没有太宰治那么厚脸皮说出“‘我不讨厌太宰先生’和‘我觉得太宰先生很可怕’并不冲突”这样的话来,于是只能卡壳任由太宰治想象。
既然中岛敦不说话,那么太宰治自由发挥起来也不在中岛敦的可控范围内了。
“是觉得可怕,还是觉得……碍眼呢?”
刺耳的词汇在那一瞬间就激起了她的紧张与慌乱。
“不是的!我没有讨厌过太宰先生,碍眼什么的说得也太过分了,就算是太宰先生也请不要这样说……”
“那敦君就不要再说出让我误会的话了,”男人趁着少女眼眶微红时的激动快速地亲了亲她的鼻尖,“真的好伤人呀……”
“我一直都没有说过,是太宰先生总是多想……”
“你要我怎么样才能不多想呢?”太宰治如此反问,自然而然地带出了接下来的话,“敦君犯的第二个错误,不就是和其他男人过于暧昧吗。”
少女的眼中仍残留着方才的情绪,而在参悟太宰治的话后感到生气前的这段时间,太宰治又开始细数中岛敦的罪状:“敦君和芥川君喝醉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要想着瞒过我哦,不论我是如何知道的,敦君都没有办法否认这是事实吧?另外,在清醒的状态下敦君也显得不太老实,在车上沾了一身蛞蝓的味道在我的面前晃悠……这个敦君又如何解释呢?”
……关于芥川那个中岛敦觉得相对于中原中也那个来说还是好解释很多的,但是太宰治想听的肯定不是芥川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