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渊也不在意他跟不跟着的,也没理会他,几人快步出了书院,上了恣意书坊派来找他的马车,向恣意书坊快速奔去。
幸好,贺书渊今天只是来书院报到,还没有开始正式上课,否则,上课第一天,就请假跑出去,那个面黑的曹教谕,还不得被他气死!
跟着贺书渊一起跑去看热闹的那人,坐在车厢里,也没个老实劲,动来动去的,一会儿掀起马车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一会儿又扭来扭去嫌马车不够大,不够舒服,闹腾的贺书渊头大,只能有些无奈的开口,对他说到:“你就不能老实待一会儿?”
他这一说话,可不要紧,瞬间便把那个多动儿童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那人歪头对着贺书渊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十分好奇的开口问到:“哎,你家好像出事儿了呀,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我着急,事情就能解决了?”贺书渊白了他一眼,回到,回答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对于一个今天才认识的人来说,有些过于随便了,这个小子,好像天生就一股,能够让人跟着他一起自来熟的本事。
果然,那人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语气,又要张嘴说什么,可是,却被贺书渊主动开口打断了,他一向是个不喜欢被动的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说起来,在下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我们总不能一直你我相称吧!”
那人闻言愣了愣,才抬手指着自己,有些意外的开口,对贺书渊高声问到:“你不知道我是谁?”
贺书渊闻言,也不由得的愣了愣,看他那一副理所应当的吃惊样,难道这个不着调的二愣子,竟然还是什么名人不成?
那人见贺书渊的模样,看来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脸上露出即鄙夷,又得意的神色,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小爷是京城勇毅侯家的小公子,霍荣钧,全京城,都没有人不知道我的,整个松山书院,就更别提了,你可真是孤陋寡闻,怪不得敢跟小爷一个宿舍!”
“既然霍少爷在京城如此声名显赫,那又为什么还会来淮安府的书院读书?”贺书渊见他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语气凉凉的刺了他一句。
“我…我愿意,你管得着么!”霍荣钧被贺书渊的问题,噎得脸红脖子粗,只能梗着脖子,语气生硬的回到。
他才不会告诉贺书渊,他是在京城里三天两头闯祸,才会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更不会告诉贺书渊,他爹勇毅侯,是拿他实在没法,才把他打发到山长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松山书院来,眼不见心不烦的。
不过,他虽然不说,但是贺书渊已经从他的反应上,全都看了出来,这少爷一看,就是个让父母头疼的熊孩子啊!
两人说话间,马车终于到了恣意书坊所在的临沂街,离着老远,就能听见围在恣意书坊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有人正扯着嗓子,高声嚎骂着。
因为恣意书坊门前聚集了太多的人,马车根本就进不去,贺书渊几人只能下了马车,分开人群,向里面走去。
站在人群中间,满头是汗,脸色焦急的宋掌柜,在看到从人群中,挤进来的贺书渊时,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向他猛地扑了过来。
伸手拽着他的袖子,指着对面的几人,哀嚎到:“四少爷,你可算来了!我跟他们说,我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上,除了三文包子铺外,就再也没有宣传过卖吃食的铺子了,可是他们就是不信,非说就是我们恣意书坊出的舒意报上,宣传的铺子,害得他们家人上吐下泻,如今竟然还把人给抬来了,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贺书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颧骨高耸,面相精明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头发有些发白,身材微胖的老妇人,正双手掐着腰,对着他们几人横眉立目,一副要与他们拼命的架势,想来,刚才贺书渊他们几人在人群外,听见的高声嚎骂声,应该就是出自这两个妇人。
贺书渊这边打量着对面的人,对面的那两个妇人,也在打量着他,又听到宋掌柜的话,知道他才是恣意书坊真正的主人,那中年妇人,不由得眉毛一立,双手叉腰,高声喊到:“既然你们恣意书坊的东家来了,就别再装缩头乌龟,推卸责任了,全山阳县的人,谁不知道,舒意报是你们恣意书坊印的,得了银子,帮着吹嘘那些无良店铺的时候,你们倒是挺积极,这会儿,出了事儿了,你们就想推个干净,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那中年妇人说完后,还不忘去煽动围观群众的情绪,转头对围观的群众,高声问到:“大家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这倒是,大家都知道,这舒意报是恣意书坊印的,那铺子毕竟是他们报纸推荐的,出了事儿,怎能不负责任!”人群中有人随声附和。
“那也不对,虽说舒意报是推荐了那家铺子,可归根结底,到底是那家铺子的责任,还是应该去找那家铺子理论吧!”也有人觉得不对,出声反驳。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要不是那舒意报的推荐,他又怎么会知道那家犄角旮旯里的铺子,不知道那家铺子,就不会去吃,归根结底,还是舒意报的责任!”
人群议论纷纷,有这样说的,也有那样说的,那两个妇人见,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站在她们这边,脸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那年老的妇人,看了看周围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眼珠一转,突然一拧身,抬手指着自己身后,被人群围住的一顶,轿帘掀开的蓝色小轿,语调又拔高了几度,哀哀戚戚的高声喊到:“我儿子,就因着看了你们舒意报上的推荐,去了那个饺子铺尝鲜,结果,晚上回家后,就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吃了腐坏的食物,导致的中毒,开了些汤药,也不见效,如今半死不活的瘫在那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了,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要是倒了,我们这一家子老弱妇孺,可怎么过啊!”
她说完后,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见她这样,也不由得纷纷面露同情之色,在现今这种,日子全靠男人出去卖把力气,养活全家的时代,如果一个家里的男人倒了,那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此时见她们的境况,确实可怜,都不禁纷纷倒戈,指责起恣意书坊来了。
贺书渊也顺着那老妇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那半倚在轿中的男人,面色惨白,嘴唇青紫,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倒是一看,就十分不健康的模样。
可是,这两个妇人的精明和做派,却不似普通人家的妇人,不过,贺书渊也不去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吃了那铺子里的东西,才变成现今这幅模样的。
因为,他们的舒意报上,压根就没有推荐过什么饺子铺,这件事情,无论真假,都跟他们恣意书坊无关!
贺书渊淸了清嗓,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后,才面色沉凝的朗声说到:“各位父老乡亲们,如果是我们恣意书坊的责任,我们一定承担,可是,如果不是我们恣意书坊的责任,我们也不会任人往头上泼脏水!”
“既然这位大娘说,你家的儿子,是因为看了我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上的推荐,才去那家饺子铺尝鲜的,那请这位大娘拿出证据来,总不能你空口白牙的说,就要我们相信吧!”
围观的群众听到贺书渊的话,不禁纷纷点头,不过他们其中大多数的人,全都看过舒意报,因此,人群中,便有人七嘴八舌的高声喊了起来,“我们都看过,她们说的那个铺子,确实是你们舒意报上推荐过的饺子铺!”
听见人群中的喊声,那两个妇人的脸上,不禁快速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那个中年妇人,更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印满了字的大纸,走到贺书渊身前,抬手将那张纸递到了他的眼前,显见着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