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江北去拿“观众席专用椅”,何思怀先爬了几遍音阶练手,出乎他意料之外,这台据说是很久没有人碰过的钢琴每个音都是准的。一定是有人近期弹过,琴的周身都被擦得一尘不染。
许久不练琴手生很正常,但是两三回左手肌肉传来的刺痛与卡顿让他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他试着用左手配了几个和弦,他发现自己的左手快速八度弹不好了,不是因为熟练度的问题,而是因为受伤,手掌一旦张得过开,骨头和筋就会缠在一起绞痛——现在他也就堪堪只能跨一个八度了。
江北进来的时候何思怀正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一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何思怀便迅速把不好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今天是迎接新生的夜晚,他不应该有任何低沉和不快。
江北不清楚为什么拿个椅子的功夫,气氛一下就变得有些沉重,还没等他说话,何思怀的手便已经落到了琴键上。
江北对音乐兴致缺缺,自己家虽然有台钢琴但他从来没碰过。一直到从何思怀指尖传来干净不掺杂质的第一个音时,他的心脏轻轻地收紧了一下。
从前几个音节就能听出来是一首非常安静的曲子。何思怀的手是很典型的适合弹钢琴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先落下的是左手,接着仿佛是无形的波动一般,音符从左手下的白键流到右边,似乎化成了一串清冷的瀑布,潺潺地流向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江北稍微有些音乐素养,大概可以听出来曲子前十二个小节是个类似的循环,气氛稍微有些哀伤,第十三小节开始的一些变调走向却逐渐轻快起来,仿佛是连绵的阴雨天里探出久违的光,再往后走,整个音调向低音部挪去,变得坚定沉稳。再到后面,左手开始陪和弦,双手配合,两边的音符在碰撞中相互融合,似乎在挣扎着企图摆脱身后无尽的黑夜,在看似平静的汹涌之下,有绝望有悲痛。
最后,天光乍泄,一切归于静好,挣扎者获得救赎,一曲终了。
何思怀的手悬在琴键上,然后又落下——这不是一次很完美的演奏,左手中途出现了一次错音,但是被他含混过去了。曲子的难度也不大,没有复杂的指法和技巧,情绪上也是一首非常安静的曲子,没有过多的跌宕起伏,但是他很喜欢。
江北听得忘了鼓掌,他很少用心去听什么音乐,这一次可能带着男朋友的滤镜,他感觉是何思怀给他视觉和听觉上的审美启蒙。
何思怀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被勾出了朦胧的虚影,钢琴音轻缓的流转又把动态图景拉长成一帧帧柔和的照片。这些光景大概能在江北的脑海里印一辈子——钢琴、夜晚、何思怀。
何思怀看着江北的眼睛,轻轻阖上琴盖:“这首曲子名字叫Primipassi,意大利语,意思是第一步,憧憬、徘徊、好奇,以及最后的光。”
……
因为左手疼得厉害,何思怀弹了一首就做罢了,美名其曰慈善演出保质不保量。
走出书房,两个人就笑着闹着搂着抱着去了江北房间。
好大的床,好软。何思怀抱着满脑子邪念躺上去,全身心陷入席梦思里时一切黄色废料都化成了泡影。
江北倒在旁边,还没来得及把长腿收上来,整个人就被被子牢牢俘获住。
夏天晚上开着空调稍微有点凉,何思怀虽然懒得动,但还是出于人道主义互助精神把江北的腿收了回来——算是之前胃疼那一次的回礼,何思怀记仇狠,对别人欠自己的人情记得更狠。
“啊好幸福。”何思怀把脸埋进被子里,然后整个人往江北怀里拱。这家伙从沾到被子的那一刻起就像昏死了一般,胳膊搭在眼睛上挡光,一声不吭。
一直到何思怀蹭到他的颈窝,江北才翻了个身,他伸开胳膊把人环住,轻轻地揉着他的碎发。
本来就已经很寡淡的冲动硬是被江北活生生扭转成温馨,在这种气氛下,何思怀觉得自己想点什么都是罪过,于是只能仰脸去吻他——他现在连话都不想说。
“你有点烫。”何思怀在江北的脸上啄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说道——他感觉江北有点发烧,可能是突然放松下来的应激反应。
他们俩就很奇怪,何思怀刚进去的时候发烧,江北一出来就发烧,一个承受不住折磨,一个接受不了解放。
“没事儿。”江北满眼的疲惫,但是眼眸里却蒙着一层盈盈的水光,何思怀准备起身给他倒点水喝,却直接被他拉倒进怀里,“别走别走。”
江北上一次让他别走是在钱彬的医务室里,这一会没有了不安和惊恐,多得是情侣间的撒娇。
何思怀趴在他滚烫的身子上,压着他,吻他的脖子。
虽然江北正发着烧,但是毕竟是个经不起撩拨的小年轻,三俩下之后,便是冲动压过了疲倦,反客为主地咬住了何思怀的耳垂。
江北本来想拿“江河日下券”来跟何思怀兑礼物的,但是兑换日期还没到——两个人都还没十八岁,另一方面他又没做好准备,于是最后两个人还是互相动手解决了问题。
一顿亲亲啃啃哼哼唧唧完了,两个人并排躺着怅然若失,房间角落的醒醒小声“咪”了一声,何思怀才惊觉房间里还有只猫。
“卧槽都被它看到了!!”何思怀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和醒醒对瞪。
“怕什么?怕它开口嘲笑你没有我大吗?”江北躺在一边乐呵。
“操?”何思怀瞬间被激起胜负欲,又要开始扒江北的裤子自证尺寸,两个人一阵连笑带闹,又钻回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