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泱趾高气扬地带着彤儿走后,柳西凉也带着杨桃和香梨陆续离开了,眼下苍凉的天角已然泛出了朦朦的鱼肚白,再过不了几个小时牧奎的庆生宴就要开始了,可香梨的解药要晚上才能用蛇毒以毒攻毒地炼制出来。
汪流媚还陪我守在郎墨楼的床榻边,替他掖掩被角,擦擦时不时从他额头上渗透出来的虚汗。
“流媚,你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他,”我坐到汪流媚的身旁,眼神不忍心去看那眼帘紧闭的郎墨楼,“他暂时也只是这样昏睡,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宛宛…”汪流媚犹豫地拉住我的手,似乎很多话都搁浅在了唇边说不出来,“宛宛,你真的要趁墨楼没醒来的时候独自出远门吗?你如今这样很危险的…万一有什么情况,墨楼醒来后我要怎么向他交代?”
“放心吧,倘若我不去,那以后才会真正的危险。”
“可是……”
“流媚,你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吗?郎墨楼口中那些‘满清的鬼蜮’又是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汪流媚被我问得明显一怔,她忽然站起来,仿佛不愿意面对我似的,抱着双臂往窗边走了走,良久后才背对着我说道:“很多事情实际上我也并不清楚,即便是重逢后墨楼也从未和我说起过关于你的故事。只是这两天自从北漓从天庭上带下了你的画卷,我才对鬼蜮的动机有了一点点的了解。哪怕是刚刚在带你回来的路上,我追问墨楼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墨楼也是不愿和我多解释的。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墨楼在后来十几年的时光里,一路上都在为你斩妖屠魔,想借此机会能将鬼蜮引出来。”
郎墨楼为我屠魔?
这些事我根本从来都不知道,郎墨楼也更是没对我说起过,他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若是没记错,他曾经好像说过他夺走我的感官,是因为我爷爷把我供奉给了当时的冥王,他是为了救我才对我下了狠手的。
可是经过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又觉得完全都对不上因果关系。
“不管怎样,宛宛,”汪流媚重新转向我,一脸担忧地望着我,“你现在一定要小心行事,墨楼不在你身边的话尽量不要瞎跑了。”
我似懂非懂地对汪流媚说我知道了,然后就将她劝到了夜阑居里另一间闺房休息了。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屋子,眼下只剩下了我和郎墨楼,我倚跪在郎墨楼的床榻边,忍不住用指尖如蜻蜓点水般地拂过他坏脾气的剑眉,又拂过他山峦般傲挺的鼻梁,再到他每次亲吻我时都试图把我灵魂吻出来占为己有的一双唇瓣。
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口仍然在刺痛的原因,郎墨楼那白皙突起的喉结仍然在小幅度地上下滚动着,像极了每次他覆于我身上时,那种气血方刚的淋漓悸动……
我叹了口气,挽起他枕边的丝绸帕子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随后我离开了他的床边,穿过薄雾萧条的院落推开了夜阑居的院门,寒凉彻骨的空气一股脑地往我的肺腑里浸入,冻得我下意识地将郎墨楼覆在我身上的墨裘披风裹紧了些。
这座曾给了我最深噩梦的啸月堡,仍然笼罩在微微亮起的天色当中,我托着沉重的两条腿一步一步来到当初郞莫辞带我能俯瞰整座啸月堡的石台处,才发现如今的啸月堡在那日的大战之后,已经被牧奎重新修饰了一遍外观。
那污欲横流的群宠宴,那惨绝人寰的天狼红祭宴,一幕一幕滑过我的眼前,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沈醉先生慢慢地重合,再慢慢地被我剥离……
直到,一个天真却也狠厉的童声在我身后突兀地响起来,将我从残酷的回忆中拉入了另一个残酷的现实。
“溅女人,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观望我父君曾一手打下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