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晚的嘴巴毒辣,折黛的眼神轻蔑,这一对姐妹花生的又好,脆生生的站在那边,刚来云州上任的云王殿下白瑞心里就动了些心思。
他今年三十五岁,生来是天潢贵胄,长的极为俊俏,正是成熟自信的时候,便极为喜欢留情,一进门见了人就笑起来,那副样子,看的折晚嘴角抽搐,心里呸了好几声,暗道果然物以类聚,油腻男旁边的果然是孔雀男。
她昂着头,恶狠狠的瞪了眼这个色迷迷的中年老年人——没错,在她看来眼前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已经老的掉牙了!熟料她瞪,他还笑,折晚冷哼一声,随手拿过张悬握在手里的槌衣棒,当着众人的面那么一折.......断了。
那么粗的槌衣棒,断的十分迅速,干净,利落,就好像白瑞小时候瞒着他皇帝爹去敬事房偷看小太监被净身的噩梦。
手起刀落!啪嗒一声。
白瑞的眼神就清明了许多:美人虽美,也忒恶毒了些!
还是姐姐好,且看他的眼神.....恩,带着些痴迷,哎,看来又是一个被自己迷倒的美娇娘。
云王殿下十分自得的撩了撩垂在耳边的头发,不介意被折黛再看一会:乡下姑娘嘛,哪里见过他这样的贵公子。
可惜他这段日子忙,可能要罔顾美人恩了。
折黛这时也终于回过了神,既然有了男客,她们就不便在这里继续呆着,于是拉起妹妹就走,连折图也顾不上骂了,等走到半路,她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云王白瑞,也就是后面登上了皇位的——新帝。
折黛的心便咚咚咚的跳起来,她就说,怎么眼熟却又不认识,因为她没跟人相处过,可却见过他们的!
未来的帝王啊......折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呆呆的坐在马车里,心里翻江倒海,面色苍白,看的齐婉君心疼的很,眼睛一剜折晚,小声的骂道:“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本来想忽悠着人出来多多交际,结果她又捣乱去了。
折晚见折黛这样,也心虚的很,她小心翼翼的拉拉她姐的袖子,安慰道:“姐,你没事吧?”
她骂人的时候,她姐还是好好的啊。
折黛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没事,没事,我就是,见了他便生气的很。”
折晚十分赞同的点头,“就是!就是!要不是那两个人捣乱,我还能再骂上一天一夜不带重复的。”
齐婉君就警觉的发现自己还有事情没弄清楚,“哪两个人?”
折晚这般回答:“就是一个两个老男人。”
她琢磨着她娘上次对油腻男的态度,于是自动屏蔽了一些信息。
她眼巴巴的去看她姐,希望她姐不要暴露她。
然后就听折黛配合的道:“阿娘,我应该是在河边吹了风,冷到了,没事的。”
齐婉君就一手搂一个,骂道:“都是不省心的,让你们别去找他就去找!这下子可好,回去又要生病了。”
折晚就松了口气。
回到折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平妈妈担心她们娘三个没吃饱,暖炉三个递过来,就让她们吃点锅子,听说折黛还病了,转脸就骂折晚:“肯定是你不懂事,硬是要去河边找人,这才冻着了黛姐儿,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然后想了想,又将一食盒排骨肉塞给她,“秋湖她们我都有事让人做,你趁着小沈先生还没走,给他送去,免得人家晚上没吃的。”
折晚不情不愿的去了,她还想回去补觉呢,今天起的可早。
到了外院,她哈欠连连,看的小沈先生十分心疼且欢喜——他喜欢的姑娘就连打哈欠也这么可爱啊!于是不免就带着些献媚,道:“二姑娘,你要是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折晚却并不想这么回去,她今天的英雄事迹还没跟小舅舅说呢。于是就给齐潇然使眼色,奈何齐潇然身负使命,半点不动挪身,还忽悠道:“小沈先生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折晚一想,也是,都有这么个爹,谁也别嫌弃谁。
于是就巴拉巴拉的,将自己怼的折图节节败退的事情说的眉飞凤舞。
小沈先生边听还边赞同,“对,你说的太对了。”
折二姑娘便觉得小沈先生顺眼极了,等小沈先生跟她一起研究下次折图去当和尚的事情时,她已经将小沈先生当成知己来看了。
小沈先生还发表自己的见解:“如果入道只是一种逃避,那其实还不如去大明寺,那里的斋饭好吃,太虚观的就弱了些,后厨的道士都是半路进去的,一点儿传承也没有。”
折晚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歪到这上面了,可是作为一个吃过两家饭的人来说,她跟沈汀的意见很是吻合,“你说的没错,大明寺的小葱拌豆腐是上任方丈留下来的古方子,每年都专门找了小和尚去学,一代一代的传下来,谁吃了都说好。可太虚观,啧啧,一点儿特色也没有!”
她这时候依旧不忘顺带贬低一下折图:“就是逃避,也不知道找个好地方,可见是个没用的。”
然后还有些担心大明寺会收下折图,她有些不确定的道:“他能去当和尚吗?”
小沈先生哄着她:“当然不能,这可不是剃了头发就能做的简单事。”
折晚莫名安心了,“你说的对!这是信仰问题!”
折图根本没有信仰!
齐潇然和折虎便在旁边看着两人浑然忘我的聊天。
等两人的进展已经到了折晚给沈汀出主意收拾沈远道时,齐潇然赶紧咳嗽几声,这才打断,肃然道:“天都晚了,沈先生,你也留下来吃饭吧。”
这倒霉孩子,怎么能现在就乱出主意收拾未来公爹呢!
小沈先生自然乐意的很,不过这个决定权可不在他,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折晚,折晚这回头点的极快,邀请道:“平妈妈今天煮了好些菜呢!”
于是小沈先生第一次留在了折家吃饭,他让秋沁将食盒送去沈家,道:“跟刘伯说,我晚些回去。”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早上没有洗头,于是特意跟折晚离了一段距离,就怕自己头上油油的。
齐潇然却觉得很满意,觉得沈汀不是什么登徒子,有君子之风,这门亲事他很是满意。
平妈妈也很高兴,她特意准备了一些京都菜,临时杀了一头羊,还让人上醉仙楼买了卤猪蹄,烤鲈鱼,等沈汀到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他觉得今儿早上还应该洗个澡。
这么丰盛的菜,不沐浴焚香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等吃完了饭,小沈先生就顺势留在了堂厅跟齐婉君和齐潇然说话,平妈妈坐在一边慢吞吞的收拾,三个小的也跟着听——本来折晚要走的,可是齐婉君突然问起了小沈先生的家世,她眼睛转了转,坐在凳子上就不动了。
小沈先生很知道流程,齐婉君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齐婉君:“只知道先生是京都人士,来云州投亲,却没找到亲人,我们齐家和折家世代居住在云州,要是先生需要,我们倒是可以为先生打听一二。”
小沈先生便立刻答道:“多谢夫人美意,听我爹说,是从前从京都迁来的,也有几十年没联系了,要说具体的,还真说不上来,只记得长辈名字,叫沈从心。”
齐婉君和齐潇然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人,于是就问起小沈先生目前的亲眷,沈汀很是机灵,“我十岁之前,跟着阿爹阿娘居住在蜀州,后来我阿娘改嫁了,我便跟着我爹到了京都。小时候倒是过了些好日子,只是今年遭逢大难,家里就只剩下我和阿爹两个人了,加上一个伺候的刘伯,日子倒是过的简单。”
这里面的话便值得研究了,又因为骇然听了人家的家里事,知道了人家母亲改嫁,让齐婉君不好再继续追问,于是这次的谈话到此为止,不过也满意的很,不论前面如何,只要现在过得简单就好了。
吃完了饭,又说完了话,小沈先生便要走了,齐潇然送人出去,拍拍他的背,“很好。”
小沈先生忐忑的心便终于落了下去。
得了这番肯定,沈汀的进攻便猛烈了一些——开始明着送话本了!
只是姑娘还是没开窍,话本照收不误,情谊却半点没有,收了礼不认人,简直(拿书)无情!
小沈先生着急啊,觉得要不直接提亲算了,齐潇然却摇头,“她那性子,要是不愿意,你要是挑明了,信不信立刻就赶了你出去?”
沈汀便悲伤的发现自己晚上也睡不着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也俊的很,怎么姑娘就不喜欢呢?
***
另一边,折黛也愁上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她有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都是跟人过日子,为什么不跟未来的帝王过日子呢?
她听说过云王很多的传说。
当时刘庚就很羡慕的道:“云王爷喜欢纳美人,云王妃贤惠,多的是人家想将女儿送进去,可惜了,我们刘家没有合适的女儿家。”
她当时听的极为恶心,可是现在,却自己动了心思。
妹妹在她这里歪着看话本,又是小沈先生送来的,她凝神看了会折晚,突然问道:“你说,嫁给一个穷书生做正妻好,还是嫁给一个权贵做妾氏好?”
折晚片刻也不停的道:“正妻。”
折黛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她也觉得自己糊涂了,摇头笑道:“我真是,想什么呢。”
折晚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姐想什么,她现在都要被小沈先生气爆了,修长的手指弯成小拳头一把打在桌子上,气啾啾的道:“小沈先生真是的!给的话本只有上册!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她蹭的一下起身,准备去外面找沈汀好好理论一番,当然,要回下册才是最主要的,她正看在关键的时候呢。折黛有些羡慕,蒙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小沈先生现在愿意为了见人一面费尽心思。
再想想她,上辈子刘庚可不曾为她做过什么。
眼见折晚到了门边,她连忙将人叫回来,“好歹等到了午时再去,你现在去了,捣乱一通,虎哥儿还怎么学东西?”
可是追连载真的是让人气恼啊!
折晚唉声叹气的骂:“下回我一定看好话本是不是写完了。”
她沉浸在抓心绕肝的话本里,可她姐却今天硬是要拉着她一起说哲学,问的问题也奇怪,“你上回不是还说,嫁给一个穷秀才只能喝西北风吗?”
折晚便一脸你好笨哦的表情:“可是再怎么穷,那也是正妻啊,妾是个什么东西,妾就是个玩意!”
她特别看不起做妾的人,闲着无聊,她便跟折黛扯:“咱们就不说那些不得不做妾的,那没什么可说的,世道错了嘛。可有些人哟,就想着过好日子,以为嫁给人家做十八姨太太,吃的好穿的好。可一旦出了事情,一个妾氏,就是被正房太太打死了也没人为她说几句话!”
她不屑的道:“这种主动上位的,你想想,心思能有多正!以色事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哼,歪门邪道,不可理。”
折黛就被这一句句话说的羞愧死了。
然后她妹还很凶残的说,“阿姐,你放心,等以后你丈夫有妾氏了,你不敢杀,我来。”
折晚觉得这是刘庚和张袅给了她姐不好的压力,她作为姐姐最好的妹妹,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折黛:“.......”
死丫头!嘴巴忒毒!
不过她蠢蠢欲动刚萌芽的小心思便彻底散了去,于是就不需要折晚在这边呆着了,她推推她,“回你自己屋去。”
折晚可耐不住,她跑去厨房跟平妈妈唠,“你说阿姐什么意思?好生生问我这个,是不是被姓刘的伤透心了?”
她哼了一声,“早知道当日姓刘的还在胥江,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狗牙!”
可平妈妈是谁啊,她立刻就警觉的发现,折黛可能不是被刺激了,而是有想法了。
黛姐儿自从落了一次水后,就跟以前的性子不同了,主意正的很,平妈妈不敢多耽搁,擀面的手都不洗了,大步的朝齐婉君的屋子跑去。
折晚先还好奇的跟着跑,被平妈妈骂了一顿后摸摸鼻子委屈的擀面:什么嘛!就知道骂她。
不过平妈妈在做枣糕,正做到一半呢,要是不接手,面粉都不能用,她秉持着不浪费的美德,第一次自己动手做出了一盒枣糕。
这可美死她了,小丫头片子第一时间不是想给平妈妈齐婉君几个吃,而是想给小沈先生尝!毕竟小沈先生昨天给她话本的时候,还真挚的提过:“你这么聪明,若是自己做枣糕,必定比平妈妈做的更好吃。”
没想过今天就有了机会。
折二姑娘美滋滋的提着食盒去找慧眼识英雄的小沈先生了。
快过年了,要对自己好点,小沈先生也穿上了新衣裳,不再是每天都重复一件不换——折晚是这么理解的。等到了外院的书房,她发现小沈先生身上总算没有香味了——前几天他身上有股子香味,每天一换,刺鼻的紧。
见了她来,沈汀笑的好看的紧,不撩,不腻,甜甜的治愈!折晚还曾被这笑容迷晕过一刻,不过她很快就清醒了,因为小沈先生身上不知道抹了多少香味,她鼻子一闻就痒痒。
现在总算没有了,她也不嫌弃他了,催着他吃,“你尝尝,我自己做的哩。”
沈汀连忙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吧嚼吧,脸色露出一副“此糕只有天上有,凡夫俗子哪能吃”的表情,让折晚特别受用,沈汀吃完就很惆怅,“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么一盘枣糕,真是死而无憾啊。”
得到了如此夸奖,折晚一点儿谦虚也没有,她真是喜欢死了小沈先生的实诚!
在如此融洽的氛围里,小沈先生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本下册,道:“昨天回去才发现下册没给你,所以今天就送来了。”
折晚很是感动,“没事,我也刚看完。”
小沈先生一再保证:“下回我看好了再给你。”
折晚表示理解:“你也不看这些东西,不知道有上下册是正常的。”
小沈先生很是自责,他再次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风铃做赔偿,“这是我在蜀州的时候买的,蜀州常见的很,只是云州少有。”
风铃是普通,可是材质却一点儿也不普通,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璀璨夺目,折晚眼馋,却又不敢收,齐潇然接过去看了看,很满意,因为一点儿标记也没有,他笑着道:“小沈先生不是外人,给你你就收下吧。”
折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沈先生不是外人,也不懂这么贵重为什么小舅舅还能面色如常的收下,她迷迷糊糊的道:“.....不,不好吧?”
小沈先生便又朝她笑了,如春风拂面,笑的她晕晕乎乎,“不要紧的,我是虎哥儿的先生嘛。”
于是,她拿着风铃回去了。
于是,她倒在床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前全是小沈先生的笑。
这不对劲!
于是折虎咚咚咚来质问她为什么突然对小沈先生那么好,做了枣糕不先给他吃的时候,折晚晃了晃风铃,颇为惭愧的道:“自从我知道小沈先生有些家当之后,就看他很顺眼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金钱啊,真是腐蚀了她的灵魂!
当然,金钱也腐蚀掉了平妈妈等人的灵魂,自从平妈妈看过风铃之后,她就特地让秋娘去帮着买了一个妆奁盒子,将上次小沈先生送的扇子,这次送的风铃都装了进去,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能丢了!”
显然十分贵重,让宫中出来的平妈妈都十分紧张。
折晚特别不理解,“他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当了呢?这样就不用这么穷了。”
平妈妈就意味深长的道:“也许这在他心里有特殊意义,不想当了呢?”
说完这话,她就等着折晚露出点什么表情,可这姑娘吓得哟,连忙将东西要还回去,“平妈妈,我跟你说,这东西可不能收,要是他心里使坏,报了官说东西丢了,让人来搜,那谁说的清啊!”
她上辈子就遇见过这种事情。
她性子暴躁,又孤僻,没人愿意跟她玩,后来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对她可好了,送这个送那个,她每天回去听爸妈吵架也不烦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告诉老师她偷了她东西,是小偷。
班主任根本不查,还让她在班里做检讨,她不愿意,班主任就请了她妈来,她妈一来,这事就更严重了,最后她被逼着在全校做早操的时候,在国旗下跟全校做检讨,承认自己是个小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