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楼就着手里的书无情地打了徐朗爪子一记,似笑非笑。
徐朗飞快缩回手,手肘拐了蒋山一下,祸水东引:“山子你的意思是咱们裴哥没新来的好看?瞧瞧这犀利的寸头,标准的三庭五眼,哪里比他差了,明明就很帅。我觉得比新来的帅多了。”
他边吹彩虹屁,边打量裴楼的表情。
他家裴哥嘛,就是黑了点,不过黑才man啊。
不像新来的,一看就是个弱鸡,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唔,裴哥打人的时候是挺帅,但是,女生可能更喜欢那小子那样,白白净净,很会哄人的样子……呃,天涯何处无芳草,跑了就跑了呗。唐思莲腿太短了,就脸还算可爱,不如楼下八班的班花好看。”
徐朗心道,你说前半句就得了,干嘛还加后面这一串,没察觉到前方那道和善的目光吗?
蒋山看他拼命冲他眨眼,挠了挠后脑勺,问道:“……眼睛抽筋了?还是里边飞进什么东西了。嘿,你别不信,八班班花是真好看,我有照片。”
徐朗摊手,无奈一笑。
兄弟,我救不了你了。
裴楼转着笔,微微侧首,冷笑了一声。直接把两人笑得心肝战栗,身体往后一缩,抱在一块。
“我看你们是想让我教你做人了?别在外头瞎咧咧。”
他随意瞄了新同学一眼。
对方脸上的温柔莫名碍眼得很。
***
裴楼磨不过徐朗和蒋山这两个癞皮狗,跟他们一起打了两场球。
打完球后,裴楼赶紧往学校外走。六点到十点,他要在学校门口小吃一条街的一家炒饭店打工。
工资不高,十块钱一小时,十点多还得到另一家KTV上三小时班。
他的自行车坏了,还没找着时间修理。所以今天没有骑车上学,而是步行了半小时来的。
裴楼左手臂弯里挂着自己的外套。
嗡嗡——
右手掏出手机。
是他打工那家KTV的经理发来了短信,说有个同事临时请假了,人手不够,让他今晚早点去。
裴楼立刻给他回了个行。
在把手机揣回裤兜里的那一瞬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动作停了停。
然后仿若无意,步行到旁边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炒饭店离公用电话亭差不多两百米,裴楼心里想着电话那端的人刚才说的话,有些走神。
他低着头思索,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裴楼抬起头,撩起眼皮,瞳孔在看清对方的瞬间紧缩了一下。
入目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张脸。
裴楼眼底波涛滚滚,心潮波澜起伏,面上却平静极了。
他下意识握了握拳,上下牙齿死死咬了一下,低垂的眼睑挡住眼睛里来不及平复的怨恨。
他来做什么?
裴楼绕开中年男人,从机动车道绕到绿化带后的路上。
“裴楼,你外婆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让你见到亲爹,招呼也不打一个?”中年男人正是裴建德。
裴建德身材魁梧,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整齐,双眼闪闪很有神采。此时他紧绷着脸,嘴角不悦的抿起,说话语气不像对待儿子。
更像对待阶级敌人。
裴楼脚步停顿,将那一丝莫名其妙浮现的难受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转过身。
明亮的双眼里火花四溅,裴楼嘴角弯弯,痞里痞气地挑衅:“关你屁事。”
“你——”裴建德脸色倏变。
“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家教?他有这个东西吗?
裴楼嗤笑。
“别挡道儿,我忙着呢。”他看了看手表,离六点还有十分钟。
裴建德几步跟上,用力抓住裴楼的肩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语气放软了几分,“咱们父子俩谈一谈。”
裴楼看着肩膀上的手,眼神厌恶。闭上眼,告诉自己,这是法制社会,不能杀人。
他忍耐道:“行啊,给你五分钟。要说什么就快一点,我还得去打工。”
“打工?”裴建德神色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听你外婆的不认我就算了,不想跟我谈,就用打工当借口?你会做什么,你就缺那么点钱?”
裴楼没说话,黑黝黝的眼眸深处,一簇火光在跳跃着。
是那样讥讽跟愤怒。
他的眼睛很清澈,就像一面照妖镜,让裴建德心里的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
裴建德愣了一下,这才记起,当初跟前妻离婚时闹得非常不愉快。盛怒之下,根本没来得及问这个儿子怎么办,更没有谈过抚养费相关的事。
他以为,儿子他妈会安排好。
裴建德神色不满:“你妈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卓秀竹到底怎么搞的?
分了他一半身家,光顾着自己逍遥找第二春,竟然让亲儿子沦落到打工的地步。
要是被商场上的朋友知道,他的面子往哪搁。
这一刻,裴建德只想立马打电话质问前妻,她到底是怎么当妈的。
裴建德满面怒容,看着这张跟前妻相似的脸,想起了家里正等着他的娇妻幼子,那一丝隐秘的愧疚和难堪迅速消失了。
“你晚上打工能赚多少钱?两百够不够?”裴建德掏出钱夹,抽出两张百元钞票,“今天别去了,跟爸爸聊一聊。”
裴楼眼角生戾,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嗤了一下。
打着爸爸的幌子,干着陌生人的事。
他也配?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