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春打开她的手,转向王妃跪着,“奴婢蠢笨,请夫人赎罪。”
顾簌看她露出来那片通红的手背,沸水往上浇,确实挺蠢笨的,“无事,起来吧。”
江禾凝出声:“瞧着脏兮兮的,还不快去换身衣裳。”
“是。”映春起身退出去,急急忙忙往外跑,生怕王妃又要拦着。
顾簌单手拖着娇俏的侧脸,目光移到一旁装得笨手笨脚的岫烟身上,“别整那茶了,会捏肩捶背吗?”
岫烟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恳切地点点头。
“不会说话?”顾簌问道。
岫烟仍是点头,张开嘴单手指着喉咙,“啊、啊啊——”
顾簌目光深远:“无妨,会伺候人就行。不过先去把手洗干净了,一点脏东西都别让我瞧见。”
江禾凝的心思没在这屋里,坐在围栏前看见门口那说书先生跑了进来,一跃上了说书台。都不用敲惊堂板,众人目光自然而然便跟了过去。
“胡老头,河对岸怎么回事?”
“啧啧啧。”胡老头故弄玄虚惯了,瞧着一个个都求知若渴的模样便摆起了谱子,“老朽初到梨园,便察觉有血腥味扑面而来,顿时一个踉跄,你们猜看到了什么?!”
底下人有烦他的,一扬手便丢了两个铜板上去:“你这臭毛病,别乱扯了赶紧的。”
胡老头拱拱手,捡起铜板揣进兜里,“老朽特意拖了熟人,给侧门留了条缝儿,看的真真切切的。福生班那人哟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惨不忍睹诶。”
茶客问:“福生班的谁啊,他们俏生生的那个头牌可有被打?”
“诶唷被打的哟。”胡老头神情不忍,“一旁的人生哥生哥的边哭边叫哟。”
顾簌秀手捏着茶盖,拎高了再骤然一下松手,两道瓷碰撞的声音尤为响亮,把半个脑袋都快伸出围栏的江禾凝给震回了神。
“这楼下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听他们闲聊罢了。”江禾凝回道。
顾簌沿着碗壁将茶盖摆正,没精打采地挑起了刺儿,“附近的成衣铺这么多,映春是挑花眼了吗,这茶还煮不煮了?”
江禾凝心情不好。
左右这屋里只有一个小哑巴,便也懒得好好说话,“桌上这茶喝不得吗?我的贴身婢女,何时供你使唤了。”
顾簌淡笑了一声,先存着不同她计较。
半个时辰后。
映春缓着粗气走回羡趣楼,没直接上楼而是向掌柜的要了一壶上品铁观音,亲自端回雅间。
岫烟看见她进来赶忙上前接过,躬着身子站在她后头,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这丫鬟傻乎乎地愣着做什么,还是出去吧。”江禾凝急在心里,躬行起身给顾簌堪茶,“羡趣楼的铁观音与旁的味儿不一样,夫人尝尝?”
这般殷勤,顾簌倒是头一回见着。
笑着接过茶盏,左转一圈看看茶色,右转一圈闻闻清香,就是没喝下去。
江禾凝又是一番好话,顾簌听得开心了才浅珉了半口,“这茶不好,有股清茶之外的怪味儿,喝的有些……头晕?”
顾簌其实压根没品出这茶是怎么着了,便随口试探着说了一句。
说完抬眸望去,见江禾凝和映春都是隐隐期待的神情。
……这定是猜中了,应当要晕的。
映春眼瞧着王妃软软地趴到了圆桌上,立刻转头说道,“主子,云先生说想见您。”
“他可有事?”江禾凝心切地问道,“我方才听那说书的……”
“被打的是福生班的二当家,这福生的‘生’便是取得他的名儿。”映春道,“云先生应当已经在三楼厢房了。”
江禾凝抬脚就要出去。
“这王妃她……”映春犹豫道。
“让楼里那个小哑巴到门口守着,顾簌一时半会醒不来。”
……
屋里一时半会醒不来的顾簌,在门合上那一瞬便睁开了眼。映春根本没看出来,那茶壶是只装了一半的阴阳双壶,无论下再多的药都是无用功。
岫烟推门走进,腿弯子一软便跪在她脚边,嗓音嘶哑不似寻常,“属下参加公主。”
顾簌头侧着趴在自个儿手腕间,对于她这嗓子很好奇,“是什么事没办妥,被皇兄罚了?”
“属下失职,没辅佐好公主。”岫烟讲话十分痛苦,像是嗓子里挂着一把锋刃,出一个音便是一刀。
“起来吧。”顾簌道。
岫烟是皇兄派来的暗卫,可至今都没能摸进景王府。当初跟着来和亲的一批侍女,也早被沈珞清了个干净。
不过顾簌对此事已然麻木,无论是皇兄还是沈珞,都不会给自己留心腹的机会。
眼下还是先瞧瞧家中这位侧妃,“江禾凝在做什么?”
岫烟神色隐晦,“公主请随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