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倒是察觉不出丝毫的陡峭。
冰蚕丝的垫褥铺了满边,车壁上还悬着银镂的冰枕,让闷热少了许多。
象牙流水纹的小方几上,封皮书册已经被挤到了边边上,再推小半下便会直落落地坠下去。
有只细口酒壶摆在方几中间。
顾簌拿起它轻轻地晃了两下,倒进了杯盏里,一滴都没放过。
这是夏洱她们准备的杨桃汁,放在罐子里冻了许久,现下喝起来丝丝沁凉,酸甜可口。
可惜只带了一罐。
“沈珞,这个喝完了……”顾簌慢慢地喝完放回小方几上,整个人也慵懒地靠了过去。
沈珞不理会。
清冷似玉地坐在她边上,只是不经意间地轻轻地抬了抬手,将那本被她手腕碰倒的册子接过。
翻到方才折的那一页,寻着错落行继续看下去。
那边没了果汁解闷儿,顾簌真当是困了,缩着眯了会儿眼。
过了一会儿又觉着这般太难受,便迷迷糊糊地撑起来,寻着沈珞贴过去。
还不忘将他手里那本拦路的书册子丢开。
顾簌密卷的青睫轻颤,整个脑袋倚在沈珞肩上小幅度地仰了仰,还不忘说些虚情假意的话:“沿路颠簸,殿下还是晚些再看书吧。”
说完便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任性地睡了起来。
沈珞偏头看着投怀送抱的人。
她半散的青丝在窸窣间溜进了单薄的衣衫里,轻轻慢慢地扰着人。
*
再醒来月色已深。
顾簌躺在一张宽大的细竹榻上,身下垫着绵软的织锦却也不觉得炎热。
放眼望去是一座凤雕屏风,将里屋与外间隔了开来,虽隐蔽却很陌生。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沈珞?”
“我在。”外间很快有人应声,轻轻落落地想仲夏夜里的一阵凉风。
沈珞绕过屏风走进来,指尖拿着一只阔口青瓷碗,在竹榻上坐下,“喝些水吗?”
顾簌闻着清甜味,是方才在马车上就喝完了的杨桃汁。
但闻是闻着了,却没有动作。
沈珞知道她初醒时一贯慵懒,做什么事都要等着人来服侍。
便纡尊降贵地抬起手,准备亲自伺候。
只是刚喂到她唇边,便听她小声抗拒道:“要羹勺……”
顾簌说完未觉得不妥。
但看着沈珞毫不掩饰的停顿感,紧接着准备起身离开的动作,才感受到了细如薄丝地那么一丢丢矫情。
连忙抓住了他淡云纹的袖子,靠过去就着碗壁喝水。
一连喝了小半碗,卷着舌尖细细珉了珉。
待她松开沈珞还是起了身,去外间寻只木勺搁在青瓷碗里。顾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过遮景的屏风。
所在之处是座一进的院落,庭院森森只点着几盏烛灯。但今夜的月光却无比透亮,漾着徐徐晚风,照得处处怡然。
“殿下,这是哪儿?”
“九曲山。”
顾簌点点头。
九曲山是北燕最长的山脉。
也有人称九曲山是仙山,因为其九曲十八皆处处借是福泽。
南安的和亲队伍就是从这里过的,但车架未停留,只匆匆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