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沉默了一会，迪启彻突然开口。
“嗯？嗯。”江鹤年以为迪启彻快睡着了，已经打算再翻个身平躺着睡觉了。
“从前有个人，他有一个不太大，但也不小的官职，他不能说有什么功劳，但一直尽心尽力，兢兢业业，他和百姓的关系很好，后来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其他地方，就是不在那个官的管辖范围之内的百姓来找他。”迪启彻叹了口气。
“跟他诉苦，说他在的地方闹了饥荒，朝廷拨发过赈灾的钱粮，拨过三次了，可他们那个地方的百姓还是一顿饱饭都吃不上，饥荒不但没有缓解，反而严重了，这个百姓想要一个公道，想要回那些赈灾的钱粮，可没人听他说话，他哪里的所有官都把他赶出来，他被逼无奈，想找那个人说句公道话，但是那个人知道，那些赈灾钱粮肯定是经过层层的剥减，到了其他不知那一路的官员里。”迪启彻看了江鹤年一眼，发现黑暗里他正默默看着自己。
“所以那个人再三思量后决定，他要用自己管辖的粮仓中的粮食和他自己的财产来救济那些灾民，为了不让别的官员捞到油水，他亲自护送了那些钱粮。”迪启彻顿了顿。“那些灾民很感谢他。”
“那很好啊。”江鹤年说。“他是个好官。”
“可这个故事还没完。”迪启彻继续说。“那个人做的事被发现了，并且被告到君上那里，还有人说那个人是打算招兵买马，拉拢人心。
“于是君上派了人把那个人带回来，君上派的人到的时候，那些难民刚有好转，那个人正在组织灾民重整田地，他不放心，所以不和君上派的人走，那些难民也不让他走，还去赶君上派来的人。”
“后来那个君上派来的人对灾民们说“就是他把你们的赈灾钱粮扣下的，要不然他那来的钱救济你们”。”迪启彻往江鹤年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刚开始灾民们还没反应，说他胡说，把他赶出去，后来开始有几个难民怀疑，再后来怀疑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开始议论那个人，又后来，矛盾就爆发了。”
“过了没几天，君上派的人又来了，这次没人再阻止他，可那个人还是不放心，他给难民们交代了一些事情，可难民都心不在焉，他为了让他们记住，就开始重复，后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假惺惺”，大家就都跟着喊起来，喊声越来越大，从“假惺惺”变成了“滚出去”。”迪启彻闭了闭眼睛。“百姓开始向他扔石子，可能是因为菜叶子和鸡蛋都是要吃的，所以他们没扔。”
“那个人最终还是和君上派来的人走了，在君上面前，他粗略的说了事情的经过，君上只是叹了气，说他越俎代庖，并没有提百姓收不到赈灾款的事。”
“有人在这时落井下石，说他私开粮仓，意图谋反，但最后君上还是从轻发落，只是让他去别的地方做几年官……”
“你觉得那个人做错了吗？”迪启彻问。
“至少百姓有难，先想到的人是他，他是个好官呀。”江鹤年说。
“关于这个，其实想到他的人不是百姓，是官场上的其他人。”迪启彻说。“最开始来找那个人的难民是受了别人的好处和指使才来找他的，也是他在难民中挑唆，让他们相信是那个人扣了他们的赈灾钱粮。”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人是帮了他呀？”江鹤年问。
“因为那个人碍了其他人的眼。”迪启彻回答他。
“就因为这个？”
“嗯，就因为这个。”
“哎，还是山上好，山下人的心太复杂，我看不透。”
“你这么小个道士，也没在山下待过，怎知你看不透？”迪启彻打趣道。
“那我也是经常下山置办过东西的呀。”江鹤年说。“我下山的时候总能遇见一个推车的老伯，那时我见过几次他推车的样子，觉得他辛苦，在每次下山的时候，置办东西之前，都帮他推车，后来有一次赶在过年，我太忙，把这就件事忘了，结果我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他，发现他正在别人面前骂我。”
“当时太忙，虽然我挺震惊的，但也没去问，后来又有一次下山，有个人告诉我说，让我别去帮那个老伯了，然后我才知道，那个老伯会算着我下山的时候在车上装最多的东西，而且推的时候他并不怎么使力，不光这样，他会把这件事跟人到处炫耀，然后说我傻，那次我没帮他，他以为我知道了，所以到处骂我。”江鹤年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以为我知道了要到处骂我，难道不是应该跟我解释吗？”
“……”迪启彻沉默了一会。“我或许知道为什么，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人心连我也不懂，小道长你还是待在山上吧。”迪启彻又说。
江鹤年在黑暗中摇摇头。
“我虽然不懂人心，但我能通过别的东西看人，那老伯身上没有，所以我才看不出来的。”江鹤年说。
“嗯？是什么？”迪启彻问。
“嘿嘿，不告诉你。”江鹤年报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