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表情里,薛顺心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问了一个人尽皆知的问题。
“额呵呵呵,我在外面听到的难免真真假假添油加醋,你们王府自己人说的才可靠嘛。所以,王妃她?”薛顺心捏着两块碎瓷,默默骂着瓜子脸和鹅蛋脸。
二凤递过收拾瓷片的托盘,小声叹了口气,说:“王妃不凶,但很厉害。你想啊,将门虎女,不怒而威。”
了解到王妃出生将门,薛顺心挠了挠头,心想:哪个将门呢?可要是再问下去,恐怕会暴露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事实,于是她装作赞同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也是,也是。”
但对于二凤说的“王妃不凶”她深表怀疑,此时此刻她已经基本猜到瓜子脸和鹅蛋脸掐起来的原因。
起先,听到瓜子脸说“早点见阎王去”,薛顺心以为是要她去死,后来,鹅蛋脸指责瓜子脸“敢说她是阎王”,再后来苋灵以为那惨不忍睹的一幕的制造者是王妃,加上之前瓜子脸和鹅蛋脸提到的死在飒王府的梅王的小相好,薛顺心基本断定瓜子脸说的阎王就是飒王妃。
不凶能是阎王?
飒王有一个阎王老婆?
薛顺心摇了摇头,她一度认为飒王已经很可怕了,难不成那个传说中在飒王府说了算还能掌握旁人生死的不是飒王而是飒王妃?飒王秒变小猫咪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怎么想怎么觉得画面不和谐。
想到这里,薛顺心后背一凉,那——这些天来作祟的都是些小鬼?真正蓝领一统王府的大佬还在幕后?
一声清脆的响声,薛顺心捡起的一片白瓷又跌落地上,摔成了更不规则的三瓣儿。
*
一切恢复原来的整洁,唯一较前不同的,是屋里少了瓷瓶和陶罐。
二凤去别处寻茶具了,薛顺心躺在摇椅上,晃悠着看向窗外小小的天空,并不灵光的小脑袋里装满了问号。
到底怎么穿越的呢?为什么穿越了呢?怎么才能回去呢?为什么每死一次就又重新开始了呢?这个世界的顺心是个怎样的姑娘呢?霖王大婚时的刺客是什么人呢?飒王真的相信她是仙女吗?飒王妃长什么样呢?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呢?
旁人穿越,要么金手指比大腿还粗,要么顺风顺水开挂逆袭,再不济也还有原身体的记忆为新来的灵魂助攻一波,最最差的也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因何穿越,唯独她——撞了邪了!
一次接一次地穿,一次又一次地死,躲得过豺狼躲不过虎豹,横竖都是艰难险阻……
好不容易捱到这一回,却——先是第一梯队侍妾天团,再是第二梯队两大侧妃,个个训练有素,气势汹汹,连续进攻。
那,接下来第三梯队飒王正妃应该正式出场了吧?
然而事实并非像薛顺心想的那样。这位传说一般的王妃,既没有像瓜子脸和鹅蛋脸一样“纡尊降贵”,也没有跟四大侍妾似的有备而来。将门虎女也好,阎王也罢,始终只是传说。
薛顺心忐忑了两日,觉得“雷声大,雨点小”,随之便给想象中的飒王妃贴上了“纸老虎”的标签,搁置不理。
不再费心琢磨飒王府的女人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薛顺心的脑细胞开始耗在——此时此刻已与她无关的——霖王府上面。
红参与妙妁的婚期即将到来,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回忆里一个个并不熟悉的面孔惊慌地奔跑,嚎叫着,倒下,夜色里,灯火中,血色渐渐晕染。
空气是咸腥的,比张郎中的臭豆腐难闻一万倍;四周是恐怖的,银白的剑光寒彻闷夏的黑夜挥向无辜的生命;脚下是泥泞的,粘稠的血液伴着破碎的杯碗以及沉默的冰冷的身体。
霖王慌乱惊讶而又愤怒的目光,是薛顺心在那一夜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后来呢?霖王怎么样了?妙妁怎么样了?这个未知的王朝又怎么样了?
也许霖王死了。
他死了不是该高兴嘛,薛顺心曾经那么热烈地盼望着享受报仇的快感,可当她闭上双眼,想象着霖王像那些倒下的府兵一样,以悲壮的姿势永远的贴近大地,她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愉悦。
这一次的霖王没有打死薛顺心,打死薛顺心的霖王已永不再见。
如此,仇何以报?
即使可报又如何?
她从来都不是能在仇恨中寻得快乐的人。
而今,她闲适地躲在无争的飒王府——她承认用“无争”一词有些欠妥——到底是偷得一片安宁。作为灾难的经历者,当灾难即将重演,她又如何能够平静地享受当下的安宁?
幻梦中,她披上钻石战甲,手持金光宝剑,脚踏凯旋祥云,劈风斩雨,势不可挡,在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制服一众刺客,挽救霖王府上下以及无辜的婚宴宾客……
算了,再想下去是会被骂圣母白莲的,脑海里霎时跳出许娉花冲她翻白眼的影像,薛顺心默默祈求上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一定不负众望,竭尽全力壮大葱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