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又是来讨药的了。”蒋墨颔首,又问向陆邈:“那他是不是欺君了两次?怎么个判处法?”
陆邈眉头微蹙,稍加思索后答道:
“斩两次。”
“嗯,答得很好。”蒋墨已然镇定了下来。心想活人是不能被死人设逼死的,既然柳家行不通,那就只能见招拆招,再寻些别的路子了。
“陛下,陛下,他知错了,他知错了!”柳太后见他若有所思,误以为真要把她的好哥哥当饺子馅给剁了,顿时头皮发麻,双腿发软,语无伦次地求着情:“陛下,您就饶了他这次吧!他要是有个闪失,我爹他活不了啊!”
蒋墨却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只道:“来人,扶太后坐下。”
于是莱盛拿了椅子,不由分说地搀着太后坐定。蒋墨在柳常富那惊慌到汗如雨下的面颊上又找回了当帝王的快感,一时忽燃起了些许恶趣味,微倾身子,与那冷面无情的陆侍卫耳语了起来:
“到底是太后的哥哥,斩两次不太像话,有没有折中方案?”
陆邈睨了莱盛一眼,见他龇牙咧嘴地做着口型“别乱说话”,认真思考了一下后说道:“要不,打一顿扔出宫去?”
“怎么还学朕呢?”蒋墨直起身子,抬手正了下发冠:“朕呢,自然不会杀自家人。但是吧,你骗朕,辱朕,对太后不敬。不罚,对不起先帝的忠孝遗训。这样吧,朕就稍稍罚你一下。”
柳常富顿时长舒一口气,以为蒋墨只会罚他点银子之类的,哪知蒋墨拍了下陆邈的后背高声道:“打几下鞭子吧。陆侍卫,你来。”
陆邈眨眨眼,歪着脑袋满脸无辜,似是在问:“你当真的?”
蒋墨则回了个看破红尘的沧桑一笑:“别太用力,打到,秦公公那个力度就好。”
“是。”陆邈滕然站起,接过另一看热闹不嫌热闹大的宫人递来的马鞭,不等柳常富喊救命,直接一鞭子抽了下去!
柳常富应鞭倒地,一口凉气卡在嗓子眼里,呼噜了好一阵子,直到又一鞭子落在后背上,方惨嚎出声:“招娣!招娣救救我!救救我!”
“陛下,陛、陛下……”柳太后吓得浑身哆嗦,无助地看着蒋墨,却见他还是那副不喜不悲的表情,忽然明白这些天她一直感觉到的别扭到底是什么——
陌生。
她记忆里的闻人默,她抚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是个把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的人。生气了会骂会摔摔打打,开心了会嚷着要玩要闹。无需揣测,他们之间也从未有过疏远。
然而今天的默儿是怎的了?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为什么……
这么像先帝?
柳太后听着一声又一声的鞭响以及柳常富的惨叫声,颤颤地抬起手抓住了蒋墨的袖子,微弱地唤着:“默儿……”
蒋墨回首,依然平静如斯:“母后,您是在怕吗?儿臣不会杀他,但儿臣必须给他,给你,一个教训。”
他收回视线,自言自语般喃喃说:“你知道一千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吗?”
“不、不知。”柳太后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不放,紧盯着他的侧脸,想从他那与往常无异的面颊中找到一丝慰藉。
“一千两,可买三百死士。”蒋墨望着那将鞭子高高扬起,跟抽陀螺似的陆邈,背诵起了书中的桥段:“两千两,可铸五千兵器。一万民兵,踏遍我荆国半数土地,五万将士,将龙楼凤池焚之一炬。”
柳太后紧咬着嘴唇,且听蒋墨继续道:“母后,你觉得,想推翻一个皇帝,需要几天?”
“不、不知……”她止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流个不停。
“两天。”蒋墨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莱盛,直将他吓得一激灵:“母后,你说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柳太后感受着蒋墨的袖子从手指中一寸寸滑落,直至完全脱离,心呼地沉了下去,如同被绑着石头坠入了河底。
可能是短了这顿饭没吃好,蒋墨忽有些头晕,把手递给莱盛让他扶着。莱盛赶忙把他搀好,发觉他额角满是冷汗,下意识地拿手帕擦了擦。
蒋墨缓了一会儿,直至鞭声戛然而止,陆邈提着染血的鞭子停了手,想必是觉着打得火候差不多了,方缓声道:
“母后,您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要做。你要记住,你不仅仅是柳家的女儿,还是我荆国的太后,是我闻人默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