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问你多少钱!”钟离莜一挥袖子,怒目而视道:“纯金的佛像,怕是得花个万万两吧?我颢朝连年战乱,如今国库空虚,我们这些当皇子、公主的,也得惦记着省吃俭用,不能铺张浪费。你倒好,打着我爹的名号给他塑金佛?!谁准许你这么做的!你哪儿来的钱!”
“哎哟哎哟,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主持大惊失色,忙跪地连连叩首:“殿下,这是……这是国师的意思。”
“国师?国师跟你们有何关系。”钟离莜颇感意外,这时一小僧大着胆子上前道:“禀公主殿下,当今国师,问嗔大师,曾经是我们朝名寺的僧人。”
钟离莜愕然,细细回想了一番,隐约记得问嗔说过自己年轻时居无定所,云游四方,怎么突然蹦出来这么个说法?
“殿下,请。”不等她想完,主持便满脸堆笑地向外请她。
钟离莜沉着脸向外走去,临踏出门槛的一瞬间,又回首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僧人们,见他们心虚地低着头不敢搭腔,不禁冷笑道:“既然是国师的意思,那本公主回宫后自会好好谢谢他老人家。”说罢负手离去。
主持脸色微变,扭头恶狠狠地用指了指几个嘴快的小僧,咬牙切齿地追随钟离莜离去。
……
“禀陛下,公主和湘王殿下已经平安住进了朝名寺。”南行宫中,刘总管向颢帝禀报道:“公主说,她会悉心悔过,与湘王一同诵经祈福。”
“哦?她真是这么说的?”颢帝瞥了他一眼,低哼道:“真不像这丫头能说出来的话。”
刘总管讪笑,见几张白纸散落在地上,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听颢帝低喝道:“朕让你捡了?”
“啊?”刘总管忙收回手。
颢帝笑笑:“不要做多余的事。”
刘总管心里咯噔一声,连连颔首道:“是,奴才该死,陛下恕罪……”
“你跟在朕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吧。”颢帝将笔搁在一边,前倾身子问道:“普天之下,当属你最懂朕的心思。你现在猜猜,朕在想什么?”
刘总管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难为得汗流浃背,战战兢兢地应道:“奴才愚钝,哪儿敢揣测圣上的想法。”
“朕倒觉得,你猜人心中所想,猜得挺准。”颢帝直起身子,拿起一本书心猿意马地翻了几页:“有的没的,都能叫你说得活灵活现的。”
刘总管忍不住哆嗦了起来,飞速回忆着最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人给抓了把柄。可他想来想去,发觉自己除却话多了些,并没有出现太大的纰漏。
然而问题可能就出在“话多了些”上头。他陪着颢帝二十载,依旧看不穿这位阴晴不定的皇帝。但依着前车之鉴,眼下绝不能给自己开罪,应当顺着他的话说。
“奴才最近是多嘴了许多,应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刘总管可怜巴巴地小心抬起头睨向他:“陛下,若奴才哪句话说得不顶对了,您骂奴才一通,奴才自己下去领板子,您可千万别气着。”
“朕何时跟你置过气?”颢帝挑眉:“你年岁大了?朕岁数也不小了。怎么,朕也多嘴?”
“那怎么一样呢。”刘总管连连比划着:“您是天子,金口玉言,多说一句话都是天下人的福分。”
颢帝却轻捋胡须道:“你也不用讨好朕,横竖朕都不会罚你。但是你最近让朕觉着生分了许多,朕就有点不太舒服。朕总是怕,身边的人突然变了心,朕却还蒙在鼓里,被莫名其妙地算计了进去。”
“奴才、奴才怎么敢,奴才也没理由啊!”刘总管越听越懵,总觉着自己好像无意识中触怒了颢帝,不禁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奴才只想着怎么伺候好陛下,绝无二心啊!”
“朕也没说你有二心。”颢帝起身,站在他面前问道:“只是最近朕家里出了太多烦心事儿,朕的孩子们一个二个的给朕添堵……你家里头还有人吗?有没有遇着过小辈儿不听话的时候?”
刘总管汗如雨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道:“奴才家里没什么人了,有些个远房亲戚,曾打着奴才的旗号置办过田产。奴才派人去训斥了几回,消停了……再有,就是奴才前几年收的那个义女,现在跟在公主身边。还是个半大的丫头片子。”
“义女,朕怎么不知道。”颢帝嗔怪道:“你看,还说不生分。之前你什么都同朕讲的。”
“呃,这事儿……说了怕污您的耳朵。”刘总管尴尬地抬头解释道:“奴才也没图这丫头能有多大出息,就是想着等奴才走了,让她给奴才打个灵幡,送个终。挨了一刀子的老骨头,也没个指望了。这孩子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性子敦厚,奴才就将家底全交了……奴才这几年身子骨也不太中了,估计……估计……”
“莫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颢帝面色微变,负手看向门外,半晌低叹道:“跟在朕身边这么久的人,不多了。除了你,也就李晖跟着朕比较久。若你们这些个老家伙都走了,那朕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刘总管心间酸涩,刚想宽慰他几句,外头忽然跑入一宫人,急匆匆地禀报道:“陛下,出事了。南邯王携世子回封地途中,遇了劫匪,马儿受惊,马车倾翻,南邯王险险逃脱,但是世子他……遇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