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深处,圆圆的?月轮挥洒着皎白?辉光,林中?萤火虫点缀飞舞,时不时飞入山坳。
阁楼里,一道暗色身影跪地向周眠星禀报。
“中?毒了?”周眠星轻叩栏杆的?动作一顿,侧眸扫了一眼身侧立着的?身影,思忖片刻,方道,“不知道琬儿会不会有?幸承宠,讨得那位殿下欢心?那毒想必他们有?法?子能解,不过,总得昏睡几日的?,暮序,若我要你潜入行宫,把琬儿带出来,再悄悄送回去?,你有?没有?把握?”
暮序是她?的?贴身护卫,自小便?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听从她?几乎成了本能,当年从西柔跟她?来到岱国,也是毫不犹豫。
“公主,属下有?把握潜入行宫,可要把人带出来……”暮序惯常恭顺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今夜之后?,行宫的?守卫必定比平日更严密,即便?是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你忘了?”周眠星含笑觑了他一眼,“琬儿住的?可是冰辉阁呢。”
那日被徐琬无意中?说的?话点醒,赵昀翼离开的?几日,实则是去?鹿山探查。
可知查到些蛛丝马迹,还没能确定萧焕的?具体位置,便?中?了埋伏。
暗器射来时,赵昀翼已有?察觉,他本可以避开,却故意被射中?,只是为了让对方得逞后?,越发按捺不住。
对方的?动作越多,对他来说,越有?利。
唯一失算的?是,暗器上?淬了毒。
半昏半睡躺在疾驰的?马车中?,赵昀翼心中?凝着疑惑,以他对萧焕的?了解,对方虽不是帝王之才,却也是光明磊落之人,不至于使毒。
而他所?中?之毒,似乎也并非岱国所?有?。
来不及细想,赵昀翼紧紧咬着牙关,迫使自己没有?昏睡过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徐琬千万不要有?事。
徐琬,徐琬,等着我,不要卷进那些与你无关的?旋涡里。
被星离、拏云扶着上?了连廊,却听说徐琬出宫了,不在冰辉阁。
赵昀翼强撑着的?一口气,登时散了,毒性在体内流转侵蚀,他终于倚着簇满棠棣花的?栏杆缓缓滑下,坐在连廊清冷的?地砖上?。
“徐琬,徐琬。”赵昀翼喃喃低语,想要吩咐拏云赶快去?找人。
思绪却不受控,几乎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在!”软润如?春雨的?嗓音传来,很熟悉。
赵昀翼扭过头?望去?,窄门里焦急奔过来的?人,明眸盈盈,纤腰如?素,正是他要找的?人。
她?跟拏云絮絮叨叨说的?什么,赵昀翼听得模糊,一把擒住徐琬手腕,想让她?听自己说,可毒性发作,他终是支撑不住,额头?一点,磕在她?纤巧的?细肩上?。
鼻息无意中?蹭在她?脖颈间,幽靡的?浅香钻入鼻尖,将他伤口处的?痛楚驱散些许,甚至替他拉回些许神志。
“让你好好待着,为何出宫?”赵昀翼深吸一口气,鼻息间纳入更多浅香,连同淡淡的?棠棣花香一起,他勉力支起头?颅,后?脑靠在棠棣花下的?栏杆上?。
闻言,被他一连串的?举动吓得呆住的?徐琬,扭过头?来,愣愣凝着他。
方才他那样一遍一遍的?唤她?的?名字,她?担忧之余,有?多欢喜,多悸动,却原来,他不是同她?对他一样的?心思再念着她?,只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所?以,害他受伤的?,又是眠凤楼吗?他这几日去?了何处?
皓月当空,清辉缕缕流泻在挂着珠灯的?连廊上?,夜风拂来,棠棣花瓣无声飘落,柔柔落在他肩头?、衣襟。
他身着玄色劲装,左襟处破了一块,一片濡湿痕迹,不知流了多少血。
徐琬下意识抬手,想撕开那处,替他看看伤势,可刚刚靠近,便?听他一声闷哼,似是极痛。
指尖颤颤,徐琬终是顿住动作,没敢碰触。
眸中?泪珠却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滚落眼睫。
“你若有?事,你若有?事。”赵昀翼闭上?眼眸,喃喃念叨。
她?若有?事,他当如?何?赵昀翼自己也不清楚。
幽靡的?浅香自她?身上?幽然散开,往他鼻尖里钻,赵昀翼只觉体内像燃着一团火,只有?那浅香能替他平息,可是他不能。
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却没控制好力道,后?背重重撞上?栏杆,赵昀翼闷哼出声。
“赵昀翼!你醒过来!不许有?事!”徐琬倾身扶住他,凶巴巴地威胁,软润的?嗓音哽咽着,威胁也变得纤柔无力,“御医马上?就到,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老御医到了,在三?楼内室准备着,等谢清玄带赵昀翼过去?。
谢清玄看到窄门里头?候着的?拏云,匆匆踏上?连廊,看到的?,便?是徐琬跪坐在赵昀翼身侧,焦急地泣不成声的?模样。
蓦地,心口的?血似顷刻散尽,只余北风凌冽的?苦寒。
难怪他那般没皮没脸献殷勤,她?却像是从来不懂他的?心意,原来不是不懂,而是,她?的?心全然在殿下身上?。
老御医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帮赵昀翼把暗器取出来,又替他配好解药服下。
“徐女官,殿下他……”老御医走?出来,打量了徐琬两眼,欲言又止。
徐琬以为赵昀翼有?什么不好,心口一紧,一脸焦急问道:“殿下怎么了?”
见她?担心至此,看起来也并未有?何不妥,遂放下心来,捋着胡须,笑着摇摇头?:“殿下并无大碍,毒虽解了,最快却也要两日后?才会醒,伤口处的?药须得每日更换。”
最后?一句,他是对谢清玄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