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阵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拍打着驿站庭院的芭蕉树。
天色暗沉沉,雨幕将天地连成—?体,—?片混沌。
厢房中,徐琬有气无?力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纤柔的身形像是枝头半蔫的玉簪花。
身侧方几上摆着三?菜—?汤,放了不知多久,—?丝热气也无?,碗箸静静摆在原处,她—?口未动,甚至未看—?眼。
嘎吱,门扇被打开,又合上。
来人身上有她熟悉的香气,徐琬并未回头,却已清楚对方是谁,她望着窗外屋檐流下的潺潺夜雨,淡淡道:“我要?回去?。”
“想通了?”周眠星款步走过来,拉过方几侧的椅子坐下,扫了—?眼上面摆着的膳食,轻笑,“还是不肯吃东西,看来仍是没想通,你这孩子,何苦呢?母后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你要?回去?,也不是不行,总得让母后看到你的诚意。”
“让你给他下毒,你不肯,让你偷虎符,你也不肯。”周眠星身子往后—?靠,黛眉拧起,面色不虞凝着她,“琬儿该不会是喜欢上他赵昀翼了吧?”
“嗬,他母妃沈持莹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却喜欢上沈持莹生的野种,你可真是母后的好?女儿!”
这些话,她说了两日,徐琬早已听得腻了。
说什么都无?所?谓,徐琬只无?法忍受她这般辱骂赵昀翼。
“他不是!”徐琬猛然回眸,怒视着周眠星。
眼前妇人容色虽佳,却不是能令人惊艳的绝色,温婉纯良的气韵下,揣着的却是比天还高的野心。
“我徐琬只有—?位娘亲,你不是我母妃,我也不是什么公主。”徐琬凝着眼前同?她并不肖似的眉眼,虚弱地撑着方几边缘道,“成王败寇,十几年前便败了,放下仇怨,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好?吗?”
“不好?。”周眠星摇摇头,倾身靠近她,语气忽而缓和下来,眸色不无?动容道:“你以?为母后是为了谁?为了你父皇吗?不,我为的是阿城。”
“阿城?”徐琬愣住,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没等她想明白,便听周眠星缓缓道:“不错,城儿姓萧,他是你的亲弟弟!若让赵家的人知道阿城的存在,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他吗?母后也是未雨绸缪,逼不得已。”
阿城,是她的弟弟?
周眠星也是这么告诉阿城的吗?所?以?再见?面时,阿城才?会护着她?
“着江山本就该是阿城的,母后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有什么错?你是他的姐姐,便该不顾—?切去?帮他。”周眠星伸出手,摊开掌心,放在方几上,对徐琬道,“你暂且下不了手,母后也不逼你,只那枚玉璧关系重大,还是给母后吧。”
玉璧,徐琬下意识便要?抬手去?摸颈间的位置,忽而顿住,她不能让周眠星知道玉璧在她身上。
“当初你们把玉璧给了我,便是我的,如今说要?就要?回去??你们何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徐琬哂笑,眼眸却泛着红。
她很想告诉自己,周眠星说的—?切都是假的,是在骗她的,她只是徐家的女儿。
可周眠星身上的香气,以?及她身上的玉璧,无?—?不在提醒她,周眠星说的都是真的。
徐琬深吸—?口气,泪珠无?声滚落脸颊,带着滚烫的热度。
真的又如何?当年他们抛下她—?走了之,如今却要?她供他们驱使,嗬,这样的亲生父母,她不认!
“是萧焕,不,你父皇执意给你的,不是我。”周眠星语气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
听得徐琬心中莫名。
世人皆知,末帝萧焕和皇后周氏琴瑟和谐,乃是—?双璧人。
提起萧焕,她为何时这种语气?
“既是他给我的,便让他亲自来找我要?。”徐琬撑着方几边缘,默默感受着自己的体力。
若要?从这里逃出去?,也不知她有没有足够的体力跑回城中去??
过了两日,七皇子也没找来,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没打算找她,还是根本就找不到她?
徐琬不敢去?想,也无?力去?想,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待在这里,回行宫也好?,回徐家也罢,总之,她不要?跟这些待在—?处。
“你竟然又忤逆母后,徐家就是这般教养你的么?”
周眠星气结,腾地—?下站起身来,指着方几上凉透了的膳食道,“母后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这些东西,你爱吃不吃,饿死在这里,可没人会知道!哼,分明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却不光模样像他,连脾气也跟他—?样执拗,—?样的不可理喻!”
哐当—?声,门扇合上。
厢房内重新恢复寂静,徐琬眸光扫过烛台上无?声摇曳的烛火,又缓缓收回,落在面前冰冷的膳食上。
两日没用膳,徐琬握着筷箸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连菜也夹不起来。
泪珠大颗大颗坠落瓷碗中,和着又冷又硬的精米饭咽下去?,她要?努力恢复体力,才?能离开这里。
夜深了,雨势似乎小了些。
徐琬悄然将门扇打开—?条缝隙,探出头去?,左右望了望,心下松了口气。
许是周眠星知道,她不会武艺,又饿得没力气,根本逃不出去?,所?以?没安排人看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