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生辰礼?”徐琬跳开一步,“我可不要让你背着回去,否则明日?满朝文武都要看笑话。”
继而,笑着将赵昀翼拉起来,细指穿入他指缝,笑着握住他的手:“先别告诉我,我们?慢慢走?回去,我细细猜,看能不能猜着,岂不更有趣?”
“好,都依你。”赵昀翼明白,她其实是想在宫人们?面前,替他维持体面威严。
两人说?笑着,徐琬猜了一路,每每眼睛一亮猜到一个?,收到的无一不是赵昀翼含笑摇头的回应。
他笑意越来越深,徐琬却?开始对这个?游戏失去耐性,幸而紫宸宫近在眼前,赵昀翼拉着她的走?,一步一步走?入殿内。
抬手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卷明黄圣旨,递至她手中?,凝着她微愣的玉颜,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神情。
握着明黄圣旨,徐琬有些错愕,他想下一道什么旨意作为生辰礼?
思?绪飞转,徐琬想不出,卷轴徐徐展开,上?面遒劲潇洒的字迹撞入眼帘。
“你要迁都?”徐琬猛然抬眸,乌亮的墨瞳骤然扩张,惊诧地望着赵昀翼。
他要把国都从京城重新迁回金陵,就为了给她过一个?生辰,会不会太劳师动众了些?
“去年冬日?,我便动过这个?念头。”赵昀翼接过圣旨,重新放回博古架上?,双手轻扣她细肩,睥着她,“北方冬日?酷寒,你陪我一季已?是辛苦,琬儿,我娶你并非要你陪我吃苦,而是想让你过得更好,更自在,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京城女学已?顺利开办,你一心牵挂着金陵,你生在金陵,长在金陵,我想陪你回到雨花行宫,陪你回冰辉阁赏月观星。”
这就是他说?的,特别的生辰礼吗?
他嗓音轻缓,细细说?着,徐琬眸中?泪光早已?浸湿眼睫,翠眉微颤,泪珠莹莹坠落。
修长的指轻蹭她面颊,替她拭去泪痕,忽而,轻纱罗裙轻晃,精致秀美的云头履上?前一步,徐琬足尖轻轻踮起,堵住他薄薄柔软的唇。
迁都旨意一传开,朝野哗然。
反对的声音自然有,却?很快被赵昀翼压下去,手段倒谈不上?强硬,却?叫人无法挑理。
他特意安排了钦天监监正出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胡乱说?了一通天象,把人唬住。
“众爱卿可听清楚了?短短数月,朕痛失父皇、母后,又失一手足,实乃天生异象为警示,京城龙气稀薄,迁都金陵,国祚方熙。”
很快,大?半反对者?倒戈,反对的声音被淹没,众朝臣们?纷纷开始商议迁都之策。
二十年前,都城从金陵迁至京城,参与?其中?的旧臣大?多都还在,二次迁都,赵昀翼并未费太多心神。
北地将士得胜归来,各有封赏。
星离身为副将,归京后,被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赐将军府,因着要迁都,新赐的将军府在金陵。
“皇后娘娘,忠武将军求见。”白羽进来禀报时?,徐琬正捧着女学里新出的诗集在看。
一时?没反应过来,奇道:“忠武将军?他不是找陛下,来找本宫做什么?”
闻言,立在徐琬身侧,替她打扇的菱枝登时?面颊微红,唇瓣动了动,也又忍住。
白羽匆匆扫了她一眼,含笑对徐琬道:“星离侍卫征战有功,被陛下封为忠武将军,求见娘娘,想必不是为了军中?之事。”
“原来是星离。”徐琬轻笑出声,感受到扇底清风停下,她合上?诗集,回眸冲菱枝笑道,“可真是叫咱们?菱枝好等。”
“奴婢去备茶点。”菱枝放下羽扇,抬脚便要避开。
却?被徐琬拉住:“白羽去准备,你留下。”
待白羽出去后,徐琬才对菱枝道:“你日?日?在坤羽宫,他回京之后,你们?还没见过面吧?就不想看看他要如何向?本宫求娶你?就不想看看他受伤没有?”
“奴婢……”菱枝垂首盯着脚面,支支吾吾道,颊边红晕又深了几许,迈出的脚倒是收回来,不再急着躲避。
星离进来,行过礼,刚站直身子,便盯着徐琬身侧的菱枝笑,徐琬见他这副傻气的模样,心里放心了几分。
从前没太关注,徐琬倒没瞧出星离有什么变化,随意问了几句后,星离跪地向?她求娶菱枝,并放言此生绝无二心,必全心全意待菱枝。
求娶的话,徐琬没有立时?应,默然一瞬,转脸望了望菱枝,本以为会瞧见菱枝害羞的模样,没想到她眸光愣愣落在星离身上?,竟是湿了眼眶。
眸光中?,俨然是心疼。
“女大?不中?留啊。”徐琬收回视线,感叹了一句。
闻言,星离焦急,菱枝错愕,双双望着徐琬。
“本宫去同陛下说?,择日?为你们?赐婚,只菱枝还要在本宫身边留一年,你可不能欺负了她。”徐琬站起身来,眉眼含笑,越过星离往外走?,“好好说?说?话,往后菱枝每半月可出宫一次。”
经过徐琬同意,这婚事便是成了,星离回头见徐琬走?入庭院,背对着他们?,激动地冲到菱枝面前就要将她抱着举起来。
吓得菱枝赶忙退开,没让他得逞,瞪着他,嗔道:“再得意忘形,我现在就让娘娘取消婚约!”
“好好好。”星离陪着笑,连退两步,“菱枝,你不知道,北蛮人又狠又狡猾,我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见你,还能娶你,一时?高兴坏了,你别生气。”
迁都旨意一出,徐信和苏兰烟便入宫辞了行,先回金陵去了。
徐琬与?赵昀翼一起,带着满朝文武及其家眷,浩浩荡荡往金陵去,又是雨季,雨势大?的时?候甚至要歇两日?才能继续赶路。
听着窗外潺潺雨声,徐琬黛眉微蹙,冲对首捡棋子的赵昀翼道:“照这么下去,一个?月的路程,得走?上?一个?半月才能到了。”
处处湿漉漉的,若是在宫中?赏雨,听雨打芭蕉的声音,倒是别有意趣,可现下是在赶路,徐琬便对这连绵的雨,喜欢不起来,甚至有些烦腻。
“想不想单独行动?”赵昀翼扬手,掌中?白玉棋子纷纷落入棋碗中?,响声清越,“明日?我们?绕路先行。”
先行,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可是……
“为何要绕路?”徐琬抬眸凝着他,面带疑惑。
“带你去见一个?人。”赵昀翼剑眉微扬,秾丽凤眸噙着温柔笑意,有种晴雪烟岚的煦然。
悄悄淡出众人视线,无人察觉他们?离开,徐琬骑着玉雪小马,跟在赵昀翼身侧,望着前方绵延县道,不由想起他逗她学骑马的情形。
水眸闪过一丝狡黠,徐琬悄悄把脚从脚蹬上?移开,拿足背重重踢了一下枣红骏马的马腹。
马儿吃痛,忽而扬蹄,赵昀翼虽平视前方,眼角余光却?早察觉她的小动作,马儿扬蹄之时?,他故意装作没坐稳,被马儿甩下去。
见状,徐琬大?惊失色,他马技不是很好嘛?他武艺也很好,为何会被甩下去?
“我的腿。”四?下无人,赵昀翼坐在碧莹莹的草地上?,痛苦地捂着小腿处。
她只是报当日?被他戏耍之仇,竟害他摔折了腿?
当下脑子一空,徐琬赶忙踩着马镫跳下来,匆匆跑到他身侧,跪坐在地,茜色罗裙软软铺散在碧草上?,似盛开的花。
“我不是故意的。”徐琬急得泪眼朦胧,匆匆伸手,想去卷起他裤脚看一看。
纤手刚触到他天青衣摆下雪色衣料,便被他攥住,徐琬愣住,抬眸望他,悬于眼睫的泪滴倏而坠下,落在他天青色衣摆上?,洇出一点点深痕。
“傻姑娘,骗你的。”赵昀翼抬手将她抱坐怀中?,吻了吻她颊边泪痕轻笑,“我没事。”
“小姑娘是水做的么,琬儿的泪最是珍贵,别哭,留着夜里在轻纱软帐中?哭给我听可好?”
两人骑马脚程快,只十日?便到了西柔地界,赵昀翼要带她见的人是阿城。
许是有赵昀翼安排的细作暗中?相助,混入西柔皇宫,比徐琬想象中?容易。
徐琬扮作宫婢,学着其他宫婢的模样,挽好发髻,回头来看赵昀翼,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赵昀翼扯了扯袖口,神色略带嫌弃。
被赵昀翼打晕的侍卫身量不够高,这身侍卫服穿在他身上?,气质违和不说?,大?小也不合身,衣袖明显短了一截,可是惊动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
“没事,走?吧。”徐琬摇摇头,往外望了望,“我总觉得西柔皇宫怪怪的。”
终于找到阿城,徐琬才明白怪异的缘由,阿城竟是在西柔国君殿中?,还是摄政王君的身份。
“姐姐?”阿城无意中?扫过徐琬,眸光在她面上?定了一瞬,笑着从御案后站起身,大?步走?过来,“你们?怎么会来西柔?”
“不放心你呀。”徐琬扫了赵昀翼一眼,眸光重新落在阿城身上?,眼眶微红,“好些日?子不见,阿城真的长大?了。”
时?间不长,只收到几封报平安的信,徐琬也担心他,可她没想过自己能离开皇宫,更没想过能这么快来西柔看到他。
西柔之行,定也是赵昀翼在给他定下生辰礼时?,也打算好的,只瞒着她。
那么,阿城在西柔做的事呢?有没有赵昀翼相助?
“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我也可以保护你。”阿城冲徐琬亮了亮拳头,“我每日?都有习武,姐姐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他笑得欢喜轻快,可徐琬知道,他在西柔皇宫并不容易。
“西柔国君的几位皇子呢?怎么让你做了摄政王君?”徐琬好奇问道,同时?四?下打量着,这里是西柔国君的御殿,却?不见那个?老?东西的身影。
“我聪明啊,略施小计,他们?就自相残杀,都死了,没别的继承人,老?东西恨我也舍不得杀我。”阿城笑笑,并未多言其中?凶险,怕姐姐担心,“姐姐不必找了,那老?东西被我软禁在寝殿里出不来,人已?疯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