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陈云桓,也曾鲜衣怒马,身为伯府公子,不知愁为何物。
直到?父亲战死,圣上一怒之下,夺了伯府爵位,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缠绵病榻,目下无尘的少?年?郎一夕长大。
“云桓,兆安伯府的嫡小姐颇有美名,娘曾想着等你爹回来,便请媒人上门提亲,谁知……”王氏掩袖抹了抹泪,方?才?道,“再过三年?,哎,一家有女百家求,也是沈家小姐与我儿无缘。”
王氏这般说,心里更多是愧疚,夫君战死,她身体又不好,若不能趁早替独子聘下一位好姑娘,她怕万一身子撑不住,也拖累儿子。
“娘,沈家小姐自有良缘,儿子也有儿子的姻缘,娘不必忧虑,只管养好身子,等着儿子再为您挣个诰命回来。”陈云桓把已经晾至温热的汤药送至母亲嘴边,并不未亲事着急。
那位沈家小姐,他连见也没见过,貌美的名声倒是有所耳闻,只听说兆安伯府有意?让沈小姐入东宫为妃,所以推了几门亲事。
以他们从前伯府的门第,兆安伯定然瞧不上,更何况如?今什么也没有。
辞别母亲,陈云桓便随军出征,屡建奇功,只一年?,便被圣上封为护国将军,风头无两。
虽说守孝三年?,实则岱国鼓励婚嫁,多数人家只需守一年?。
搬入将军府,上门说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母亲王氏倒是看上了几个,同陈云桓说时,却总被他推拒。
“你们听说了没有?兆安伯想把娇滴滴的嫡女送去东宫,太?子殿下却不要?,你们要?不要??不要?我可让人去提亲了!”一位广袖绫衣的公子笑道。
余者也跟着起?哄:“你去提亲也得人家看得上你呀!”
“好,你打头,要?是兆安伯看不上,兄弟也去提亲,听说那位嫡小姐美艳无双,哪怕娶回家不能做帮衬,温香软枕也不亏呀!”
兆安伯是个不中用的,圣上迟迟未允其请立世子的折子,众人心中都有猜测,伯府气数将尽。
听着昔日纨绔同伴的起?哄,陈云桓提着酒瓮,一言不发走开去。
“云桓,行军打仗甚是凶险,娘特意?抄了经书替你祈福,明?日你亲自送去灵谷寺佛前供奉。”儿子屡建奇功,上门说亲的又络绎不绝,王氏身子虽不见好,精神却好了许多。
看了看纸上笔迹,陈云桓知道母亲是用了心的,他虽不信神佛,却也不忍辜负母亲的心血,当下颔首应是。
秋高气爽,山中芳树间杂,层林尽染,红叶、黄花点缀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恍如?云霞。
上山礼佛的女眷不少?,陈云桓特意?避着,倒没惊扰了谁。
将经书供于?佛前,又添了五百两香油钱,小沙弥将银子捧在手中,喜滋滋道:“时辰还早,后山倒有些景致,时常还有梅花鹿出没,将军要?不要?去走走?”
望了一眼外面熙熙攘攘的香客,陈云桓点点头:“也好。”
言罢,便随小沙弥往后门躲清静去了。
近午膳的时辰,许多香客在寺中等着用斋饭,后山林子倒是没什么人,一片静谧。
日光不烈,穿过浓密的松柏乔木,筛落一地碎光。
陈云桓踏着摇曳光点,往林深处走,也想看看传闻中听梵音长大的梅花鹿。
听到?鹿声呦鸣,陈云桓加快脚步,正要?拨开眼前横斜的松枝走过去,忽然听见一串清越的笑声。
“玉竹,你看它?呀,真可爱,你说我把它?带回去,养在院子里,寺里的僧人能同意?我带走吗?”
说话的姑娘身着鹅黄短衫茜红罗裙,坐在鹿背上,身姿轻盈,笑起?来美艳无双,尤其那双秾丽凤眸,美得摄人心魂。
只一眼,陈云桓脑中便想起?一人,兆安伯府嫡小姐沈持莹。
“小姐,便是寺里高僧们答应,老?爷夫人也不会同意?啊,您可是伯府小姐,哪家贵女会养鹿玩的?”丫鬟玉竹无奈规劝。
沈持莹想了想,点点头,皙白?的指摸了摸鹿颈,不舍道:“也对,太?子殿下喜欢温柔娴静的女子。”
眼下,太?子同太?子妃琴瑟和谐,自然不愿有旁人,可他日后是要?做皇帝的,她可以等,也愿意?等,等他看到?她的心意?。
“这鹿,我不养了。”沈持莹说着,从鹿背上跳下来。
红罗裙拂过草茎,消失在苍翠的松柏中,陈云桓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心口位置,似有什么情愫?了根。
她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太?子殿下的?若娘当初早早去伯府提亲,他早些识得她,待她好,她是不是就不会如?此?
明?知她喜欢的是旁人,可骑鹿少?女鲜活的身影,连同一颦一笑,一起?长在他心口。
自那以后,陈云桓再也没见过沈持莹,只在梦里,时常梦见她骑鹿跑来的倩影。
每每经过兆安伯府附近,陈云桓都下意?识驻足,哪怕听见她的声音也好,可墙高院深,他从未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