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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2 / 2)


他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又?有些?可怜,虽然?这样?比喻大不?敬,但?真的像只小狗般。

元瑾忍不?住笑?了?笑?:“陛下如今是九五至尊,何必说?什么?抛不?抛下的。你身边有萧风,徐贤忠,甚至是白楚,他们在治国上比我擅长?得多。陛下若真的要找我,派人传我入宫就是了?。”

“可他们始终不?一样?,他们是外人。”薛闻玉看着?她说?,“姐姐就不?怕,我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身边无人提醒,以至于?祸国殃民么??”

他明明是在开玩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眼神的那一瞬间,元瑾竟然?有种?,他在威胁她不?要离开,并且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的感觉。

“再者,后宫既无太后,也无皇后。若姐姐再走了?,那岂不?是就乱成一锅粥了?。”薛闻玉最后说?。

元瑾才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怕是走不?了?,况且现在还未选秀,似乎的确她不?坐镇,就没有人管了?。她才说?:“罢了?,不?过?等你有了?皇后,我便一定要搬出去了?。另外,你得给?我个封位,否则我留在慈宁宫,也没个说?法?。”

薛闻玉才笑?道:“姐姐想要什么?样?的封位?”

元瑾就同他开玩笑?:“我看长?公主什么?的,就很合适。”

他竟然?歪头想了?想,笑?说?:“只要姐姐喜欢,那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给?姐姐。”

***

至德元年?,周贤帝登基,封生母为?圣德皇太后,封养父薛青山为?齐国公,封养母崔氏为?一品齐国公夫人,封嫡姐为?丹阳长?公主。由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后励精图治,任用贤德,广开恩科,减轻徭役。一时间为?人称颂,留下千古贤帝之名。

而在从新获得封号的这一天,元瑾对着?镜子看了?许久。身着?大妆,华贵,明艳的自己。

仿佛,看到原来的丹阳县主,再次站在她的面前。

宝结在身后说?:“长?公主殿下,轿撵已经到门口了?。”

今天是她册封的日子。

元瑾嗯了?一声,上轿撵出门。

从慈宁宫到乾清殿,不?过?是那么?一刻钟的路。橘红色的朝阳照着?路、宫墙,和琉璃瓦,元瑾高高地?坐在轿撵上,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发出铃铛一般清脆的笑?声。又?仿佛看到,少女的她坐在宫殿的门槛上,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她还看到,成年?后身着?华服的自己,就站在自己对面。看着?她,表情成熟而冷淡。

这些?都是她的曾经,她与这座紫禁城的一生,她的孩童、少女,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些?时刻,竟然?都跟这里密切相和,无法?分割。甚至连真正的认识朱槙,也在这里。

元瑾又?看到,成年?后的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男子,他身材挺拔,却穿着?普通的布衣,唇带微笑?,面容英俊儒雅。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笑?着?很快走远了?。

元瑾突然?叫一声落轿,想要去追。但?等到抬轿众人无措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才想起这是幻觉,朱槙已经死了?。

他怎么?会再出现呢!

她怅然?若惊地?坐了?回去,手指在袖中,紧紧地?握住了?。

元瑾册封之礼非常隆重,她接过?金册金宝,接过?诏书,自此后便是大周的长?公主。在这个国家,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她接过?金册金宝的时候转过?身,看到很多人看着?自己,萧风,灵珊,裴子清,崔氏一家,甚至是文武百官。他们都面带微笑?,恭敬而谦逊,跪下称她为?“长?公主殿下千岁。”而当她回过?头的时候,看到闻玉高坐在金銮殿的宽大龙椅上,也在对她微笑?,仿佛在告诉她,这一切已经足以宽慰,这一切已经物善尽美。

可还是差点什么?,差点什么?。

册封大典结束,元瑾乘坐轿撵回宫。

刚回到慈宁宫时,元瑾就看到有个人影站在庭院中。

他看着?突然?而至的大雪,雪落在他的肩上、头上。

清瘦孤拔的身影,官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有些?荏苒的味道,似乎比起上次见的时候,又?瘦了?一些?。转过?身来的时候,是一张清俊而不?失文雅的脸。这便是当年?的新科状元郎傅庭了?。

元瑾皱眉,傅庭来做什么??

曾经背叛萧家,或者是在萧家罹难时落井下石的奸佞之辈,也多半是朱询的追随者。不?必元瑾他们动手,薛闻玉就会先把他们连根拔起,皆发没充军,或是贬官流放。如今朝廷正在大洗牌,唯独萧风感念旧恩,护下了?曾经救过?他性命的傅庭,安置于?翰林院。

元瑾请他在冬暖阁坐下,暖阁内炭火烧得旺,便能驱散一些?寒意。

“你来找我是为?何?”元瑾问他。

傅庭握了?握茶杯,他说?:“丹阳,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他抬头,看到元瑾眼底的疑惑,便嘴唇微微一撇笑?了?,“是萧风告诉我的。”

五叔告诉他这个做什么?,元瑾嘴唇微动,轻轻地?点头,“是哪一桩。”元瑾问他。

“我中举人的那一年?。”傅庭道,“你带着?徐婉在我的府上玩,我送了?你一块玉佩。你觉得水色通透,便拿着?玩,不?小心遗失了?,再也找不?到。我气得几个月未曾理你。”

这样?一说?,元瑾就有印象了?。她小时候的确很刁蛮任性,但?是傅庭给?她的东西,她也不?是故意遗失的,她道:“我怎么?记得你后来寻到了?它,并且把它送给?徐婉了?呢。”

“不?是我送给?她的。”傅庭说?,“其实也不?是你遗失的,是她自己从你那里偷来的。因为?她喜欢我,想要拥有我的东西。她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情……”他将茶抿尽了?,自己也一时停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在不?久前,她得知自己要被处死的时候,把玉佩还给?了?我。她说?,我把属于?你们的东西,都还给?你,求求你原谅我这些?年?做的事。”

元瑾沉默了?。

“我本来……以为?我是极其厌恶她的。”傅庭的声音突然?有些?压制不?住的感觉,“但?是,当她刚生了?我的孩子,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又?心软了?。她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爱着?我,甚至我,都做不?到她那样?……我想没有人会不?被打动。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元瑾也喝了?口茶。

徐婉是薛闻玉下令处死的,他可能从朱询的口中,得知了?某种?事情,不?然?他不?会下这么?多命令,比如说?流放曾经陷害萧家的人,比方说?将她的封号拟作丹阳,又?比方说?,直接下令处死徐婉。

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女人,或者还是个孩子的母亲,他下令处死有什么?不?对。

元瑾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薛闻玉做这些?事,都会有人告诉她。但?是她没有阻止,她没有这么?良善,对一个前世以虚伪面具跟她相处,并且像一条养不?熟的毒蛇那样?,随时准备咬她一口的女人有什么?同情。不?好意思,她真的没有。

她甚至,就是默许这个指令发出去的。

但?是从她的角度出来,和傅庭的角度出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傅庭,你之所以得以保全官职,是因为?你救了?五叔。五叔感恩于?你,我也惦念着?在萧家罹难的时候,暗中帮了?萧家不?少。”元瑾说?,“但?是我与徐婉,是私人恩怨。不?应该是你插手的。”

傅庭却突然?苦笑?说?:“可是阿瑾,一个男子,若是对给?他生儿育女的妻子置之不?理,也枉为?人夫了?。”

他站了?起来,在元瑾的面前跪了?下来,他说?:“长?公主,我这辈子……没怎么?跪下求过?人。但?是,能不?能求你看在我保萧家一脉的份上,饶了?徐婉一命。”

元瑾沉默地?打量着?他。

这的确是,她第一次看到傅庭在她面前跪下。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非常生气,气到跳起来打他也未必。但?是人的立场始终是不?一样?的,徐婉对不?起她,却未曾对不?起傅庭。所以说?,纵然?他可能不?爱徐婉,但?也为?之心软了?。“

她淡淡地?开口了?:“傅庭,我很了?解徐婉。我明说?我绝不?会放过?她,但?是由于?你的求情,我愿意给?她一个机会。不?过?——”她抬起头说?,“你把她叫过?来,我同她单独说?话。”

很快,徐婉被宣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缎袄,依旧是一如以前的清秀温婉,楚楚动人。许是初为?人母,更有一分从前没有的风韵。

但?是当她看着?端坐在座位上喝茶的薛元瑾时,仍然?变了?脸色。

她最终还是跪下,给?元瑾行了?礼:“长?公主殿下安。”

元瑾只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笑?道:“坐吧,想来哺育孩子甚是劳苦,别累着?了?你。”

“殿下关心了?。”徐婉道,“只是家中一切都有乳母照料,是不?必妾身操劳的。”

看徐婉仍旧容颜娇美,气色红润。就知道肯定是被人照顾得无比周到的。

“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一桩过?去的恩怨。我想,你也清楚是什么?。”元瑾轻声说?,“当年?你在丹阳县主所食的汤圆中下毒,最后将她害死。这事——你可还记得?”

徐婉嘴唇一咬:“殿下说?什么?,怎么?扯到了?昔日的丹阳县主身上。”

元瑾冷笑?,而面容依旧如少女般甜美,这让徐婉想到了?萧元瑾过?去,无数次用这样?的神情,残酷地?对待她的敌人。“你装什么?傻,你早就知道我回来报仇了?,不?是吗?你早知道——我就是丹阳县主了?!”

元瑾站了?起来,脸色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其实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想要我死。是你徐婉,还是顾珩,甚至是朱询。”

元瑾继续道:“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们大概……没有人想要我活下来吧。”她转过?身,目光如刀,“今天我回来,就是来报仇的,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徐婉被身后的嬷嬷,强压着?又?跪到了?地?上。

她的眼中满是怨毒,无论她怎么?样?,只要她薛元瑾面前,她永远屈于?她之下。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恐怕,将来更是如此。索性了?,她还不?如豁出去,将心里话说?个痛快!

“对!是我杀了?你,你又?能怎么?样?呢!”徐婉冷笑?说?,“你以为?你就很正义了?么??从小到大,你真的将我当做你的闺友,不?过?是个跟班,是个应声虫。我多恨啊,明明是你犯的错,可是大家只责骂我,所有人都不?敢说?你半句。”

“每当如此时候,我都会护着?你,最后没有人敢骂你——你为?何不?记得这个?”元瑾漠然?说?。

“那又?怎么?样?!”她大笑?,“这又?有什么?改变吗?只要你在我身边,你的容貌、家世,什么?都胜过?我。哪里有人注意到我?就连我喜欢的男子,都爱的是你。我若是不?去偷、不?去骗,不?去使计策,那这些?东西永远都不?是我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庭娶你,看着?你拥有一切!”

“那我又?何曾对不?起你?”元瑾冷漠说?,“你想要的,我会尽量给?你。即便我没有,我也会为?你找来。你以为?,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做的事么??只不?过?是我没有管,因为?你必须要得到一些?什么?,才能让你消停。不?过?这却是我错了?——你永远都不?会消停。除非,你死。”

元瑾笑?着?走近她:“你现在还耀武扬威,不?过?是觉得,我心软,不?会杀你,对吧?”

徐婉眼中闪过?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慌乱。

元瑾轻轻地?拍了?拍手,宝结便走了?进来,她端的托盘上,放了?两个瓷瓶,一只白色,一只黑色。

元瑾道:“不?过?,我念着?多年?的姐妹之情,倒也不?妨,给?你这个机会。”

徐婉看着?托盘上的两个瓷瓶,突然?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白色这只瓶子,是毒酒。”元瑾说?,“喝下去就会毙命。而黑色这只瓷瓶无毒,喝了?无事。我这人见不?得我的仇人百年?好合,所以你选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会是傅庭的。”

她再次将这个选择,说?得清晰明了?:“只看你是选择他死,还是你死。”

徐婉盯着?那两个瓶子,表情明显地?错乱起来。

死……还是不?死?

她爱傅庭,毋庸置疑,她真的很爱他。可是她也爱自己,她也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她刚生了?孩子,她死了?,孩子怎么?办呢?傅庭养得好孩子么??不?,他肯定会再另娶,他怎么?会照料得好孩子。

是的,他肯定照顾不?好孩子!

可是,让她选傅庭死……她也舍不?得……

她抬头,目带怨毒地?看着?元瑾。

然?而这样?的目光,对于?元瑾来说?根本没有杀伤力。她只是一笑?问她:“想好了?么??你若再犹豫,便来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你只会必死无疑。”说?着?,她对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神,嬷嬷立刻去拿起那白色瓷瓶,似乎要给?她灌药的样?子。

“不?!不?要!”徐婉冲过?去,飞快地?抓起了?那瓶黑色的,立刻就灌了?下去。

在这个关头,她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元瑾似乎有些?惊讶:“你竟然?选了?傅庭死?”

“不?是的,我是为?了?孩子。如果我死了?,傅庭肯定养不?好孩子。再者,再者,他本来就说?过?他不?想活……不?怪我,怎么?能怪我呢。”徐婉喃喃地?说?,她突然?又?抬起头,恨恨地?道,“薛元瑾,你真是个狠毒之人,非要让我杀了?傅庭才是,对么??你便是要害我们夫妻两个……你从来都是这么?狠毒……”

元瑾已经不?用再听下去了?,这一切,正和她预料的一样?。她喝了?口茶说?:“傅庭,你还不?出来么??”

徐婉瞪大眼,才看到傅庭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麻木冰凉的,而在此之前,她刚生下他的孩子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是温柔的。恐怕他刚才在屏风后面,已经什么?都听到了?。

傅庭什么?都不?再说?,只是对着?元瑾拱手道:“这次打扰长?公主了?,望长?公主,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他说?完就退了?出去,一眼都不?再看她。

徐婉立在原地?,一股冰冷自脚心而起,让她如坠冰窖。而同时,她的肚子也绞痛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元瑾:“你……你……”她掉反了?瓶子,她竟然?,做了?这个花招。

元瑾一笑?:“若是你选了?傅庭,我还敬重你一个情深义重,饶你一条性命。实在是可惜了?,你却选择了?自己活着?,现在……”她站起来,走到痛得在地?上扭曲的徐婉面前,轻轻说?,“你不?仅失去了?傅庭的爱,你还没有了?性命,你什么?都没有了?。这是什么?感觉?”

徐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的脸发青扭曲,浑身都在冒冷汗。

元瑾挥手,示意嬷嬷把她抬下去,可别死在她这儿,晦气。

元瑾继续喝茶,过?一会儿之后,嬷嬷才来禀报:“……殿下,她已经死了?。奴婢裹了?草席,叫人拖出去扔了?。”

元瑾轻轻地?嗯了?声,打开了?白色的那瓶,将它浇在了?那盆兰花身上。

不?久后,兰花根部就迅速地?枯黄。

她就根本没想过?,让徐婉活下来。

就让她觉得自己选错了?吧,到死的时候,还得悔恨,她是有两全其美的机会的。

元瑾静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大雪。

她突然?觉得很寂寞,这种?寂寞跟以往不?同,是心中空了?一块东西,用别的无法?填补。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闭上眼,静静地?枯坐着?,而窗外,正是大雪弥漫的时候。

雪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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