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掩盖了一系列的排泄物、病菌、混乱。白色是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颜色吗?或许也不是,只是刚好是白色罢了。真正能够让人从疯狂的混乱中瞬间宁静下来的,只能是镇定剂。
要相信科学。
于襄躺在床上,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正在沉沉地睡着。他的睡颜很是平静,只是那上面东一块西一块的红肿,多少还是破坏了这种平静。这已经不错了,如果你打开那纯白色的被单,你将看到更加触目惊心的画面。
被单被尽可能地盖着,除了一条腿。那条腿不需要被子了,因为它已经被高高地吊着,裹着石膏,密不透风,保温性良好。显然,他这条腿被人给打断了。
病房里面,刚紧急赶来的关婶正坐在床边偷偷地抹眼泪,谢彩玲正坐在旁边安慰着关婶。病房外面,于叔正抓着顾鑫的手,紧张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鑫敛下了眼眸,于叔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冲撞了大老板,赶快换了一个语气:“顾老板,我知道你是小襄的顶头上司,我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的,请你一定见谅……我,我之后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都行,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成这样了呢!”
“老于,你别这么说,”路高远赶快打圆场,“你别慌,你得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啊。”
“是啊于叔,”路美南也拉住于叔的手:“于叔,您别急,顾鑫没有不想告诉你,只是……”路美南和顾鑫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下去,换个安静的地方说……”
“好的,好的。”于叔忙不迭地擦着眼角急出的泪水,“对,在这里吵着小襄,我们下去说。”
“那什么,”路美南给路高远说,“爸你要不先回去……?”
路高远不同意:“我为什么要先回去?我要陪着老于。”
“高远说得对,”于叔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弹半天停不下,“我现在整个人腿都是软的,没有高远陪着,我这心里慌啊。”
“就是啊,小襄出事了,我们也担心啊。小襄可是你表哥!”
路美南欲言又止,嘴张了又关,最后妥协了:“好吧,那我们下去吧。”
路美南领着三人往下走,找到了一个无人的安全出口,顾鑫小声地开始了讲述:“……我们公司最近正是一个大项目的关键时候,基本上全员都要周末加班。今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我发现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我们那一层、门缝里……到处都是海报。于襄一看就晕过去了。我们送他去看了医生,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们这件事,还让我帮忙给你们打电话,说他今天没法来了。”
“我们……真的有点忙,所以我们留下一个同事看着他,其他人都回去继续赶工了。可是大概九点快下班的时候,那个同事说他不见了……好吧,”顾鑫的头猛地栽了下去,很羞愧地说,“那个同事就是我。我睡着了,我发誓我只是想眯一会儿,但我醒来的时候……病床上就没人了。”
“我找不到他,只能给顾栩打电话,但怎么都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了……嗯,我们就找到他了。”
路高远挠挠头:“所以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呢?”
路美南将拳头抵在嘴唇之前虚咳一声:“我看了海报,大概猜到了表哥是去干什么,所以,嗯……我带路,找到了。他真的在那里。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也把那群人给逮捕了。等表哥醒了稳定了,警察可能会来问他点事,做个笔录,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和关婶配合一下。”
“先把什么笔录放一边,我有一个核心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一直没说话的于叔实在等不及这些人在那里磨叽兜圈子了,“谁能告诉我那个该死的让他去打架的海报到底是什么?你们能给我看一眼吗?”
“……那您得承诺您看了不生气。”路美南小声地说。
“我保证我不生气。”
路美南把于叔拽到一边去,留下一头雾水的路高远:“嘿,合着我跟过来了也不能知道?我姑娘在搞什么啊。”
路美南和于叔回来了。
路高远正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老于,那海报说了什么?”
于叔面无表情地说:“说我儿子是个同性恋。”
路高远的爪机应声落地。
路美南的下巴也快落地了:“您……您……”路美南“您”了半天也没“您”出个所以然。
顾鑫也惊呆了。
在于襄父母到来之前,路美南给顾鑫耳提面命,让他千万别让于襄父母知道真相,一定要充分使用春秋笔法,只强调细节,不说明重点,结果这一点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破产了——这件事不说起因太难讲了!他刚刚还以为完蛋了,美南明明给他说的是……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老顽固,所以一开始才吞吞吐吐的?”
“哈哈,那啥,当然没有,”路美南干笑道,“您是最开放的,特进步,我们都知道的。”
于叔没理路美南,他看向顾鑫:“小顾,我们两家人有点家事,你能离开一下吗?”
别啊!千万别啊!路美南在心里狂喊,大哥,留下陪我!
“好的于叔。”顾鑫毫不犹豫地说,然后迈开坚实的步伐,撒丫子狂奔。
你个叛徒!!!明明是你没看住人,你居然跑了!叛徒!
“南南,”路高远也回过味来了,他逼走上来,眼睛眯了起来,“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和小襄的恋情是怎么回事吗?”
“那什么,我可以解释……”
“嗯?”于叔从后面逼将过来,让路美南无路可走,“南南,你确实应该好好解释解释——你关婶可是把祖传的镯子都先给你妈了。”
顾鑫已经跑路;顾栩去警察局办手续录口供了……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