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微微撑起身体,向下探望。蓝澈几乎没从地上弹起来,慌忙拍了拍身上,讪笑道:“我……我……我去如厕!”然后跂着鞋慌忙朝楼下的茅房逃了过去。
他在楼下呆站了半晌,回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不敢回去面对蓝曦臣,却又隐隐觉得就这么逃走会有很严重很严重的后果,本能地怯懦了。他起码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不知该何去何从。恰巧这家店子开在繁忙的商道驿站,常有走商的商队日夜兼程,前边柜台居然还有个伙计守着卖给商队暖身体的烈酒坛子打着盹。
月华如洗自窗棂透过来,蓝曦臣保持着拥被呆呆坐在床上的姿势大半个时辰静默无声地等着……越等越是心沉,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静谧的房间再无别的声响。
他或许……
早就走了吧。
走了……又能怎样?难道他要真的拿紧缚术无耻地将他绑在身边一辈子么?
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是个人都很难轻易原谅,他不愿,也怨不得他。
阿瑶……早就不会也不愿再回来。
连诀别……都同他说过了呀。
在他心灰意冷魂飞魄散后才惊觉自己原来根本没法承受这般失去,强行拼合他的魂魄,禁术将他强送轮回;他送他的金星雪浪死了,他硬是重新培育出来;碎裂的通行玉牌也从新粘合好……他那样努力地假装一切还和从前一样,却从来没有想过当事人的意愿;是他执意凭着一己私欲将他重新带回这个世界。这样擅作主张,难道心底还隐隐期待着他的原谅和感动么?
蓝涣……你当真是可笑至极。
碎裂的,失去的,终不会再回来了。
他心底明明明白的,却依旧习惯性的无视和逃避了,一如他生前。
原来自己……终究是没有半分长进。呵。
若是他真的走了……若是他真的走了……
就在蓝曦臣表面平静实则心头胡思乱想越发绝望得快疯了的时候,突然一阵奇怪的步伐传来,说奇怪是因为走路的人……脚步声凌乱毫无节奏,蓝涣微微侧头看向半敞的门口,不多会儿,跌进来一个人,说跌进来是因为那人在门槛那狠狠绊了下。
蓝曦臣怔了下,然后搞清楚怎么回事后突然被他气笑了。
蓝与慕执着一个小小的酒坛,脸色酡红,浑身酒气,只穿着寝衣胸前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看得蓝曦臣眼光不善地凝住了。
“哇……好辣!”
眼见他步伐不稳,蓝曦臣下床伸手扶了一把,刚想斥责他一番不成体统,却见他对他笑得一如从前……思绪莫名就回到他送他金星雪浪那一天,他也是这般喝的大醉。
蓝与慕似乎酒壮怂人胆,现下一点也不怕他了,口齿不清地说:“师父……外面好冷,喝一点就不会冷了……你要不要?”
蓝曦臣确定他是真喝多了。
但凡哪个蓝氏子弟敢这么对他们家泽芜君说话怕是活腻味的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着衣不端该罚;行不得体该罚;饮酒该罚;醉酒更该罚;还胆敢怂恿家主跟着犯禁?!
蓝曦臣叹了口气,将他抱回床榻,放回里间盖好被子。
明明有伤,还敢饮酒……
蓝曦臣看着他躺进床里,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用一个非常不雅的姿势睡着了,好似刚刚心底的那番阴霾被驱除殆尽,禁不住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阿瑶……没离开。
……
蓝与慕第二天悠悠转醒的时候,看了眼天色,顿时惊得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咳嗒”一声,床榻上居然有个东西跌落在地上转着圈儿,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小酒坛!!!蓝与慕的脑海一片空白。
实在是受的刺激太大,他半天没回过神来,呆愣了半晌,却听见脚步声传来,有人推开了房门。蓝与慕定睛一看,登时瞪大了眼睛,因为进来的人居然是——蓝曦臣?!
他见蓝曦臣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盘子和碗,急忙条件反射般地跳下了榻,冲了过去接住,狗腿地笑道:“师父……我来我来……”
蓝曦臣任由他从自己手中接过托盘,赤脚奔到了桌边,放下东西。蓝澈看了一眼,有点儿惊讶地发现居然是早餐,而且只有一份?!蓝与慕有点儿僵硬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蓝曦臣,问道:“师父……这是……”
蓝曦臣顺手掩上房门,对他道:“嗯,你吃吧,我吃过了。”
蓝与慕有点儿芒刺在背,尴尬道:“师父……您……您怎么不叫徒儿啊。徒儿睡过了……”
蓝曦臣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