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一直盯着马上最?引人注目的那人,心里头说不?出来的感觉,激动,自豪,她终于?体会了一回粉丝当初在台下看她时的心境了,然而她比他们更值得自豪,因为?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她一个人的。
“小姐……”人群之中,年轻清秀的女孩扯了扯与她同样丫鬟打扮的女子,脸上一片焦急与哀求,“该回去了,若被?夫人知晓小姐竟然乔装打扮出来这里,怕是要生气的……”此女子便是礼部侍郎府的丫鬟流云。
“流云。”说话的便是侍郎小姐,她脸上挂着笑容,掩着一颗即将要跳出喉咙的心,强压淡定?的说,“就一眼,我看一眼就回去。”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头一回这般出格,哄了贴身丫鬟悄悄带她出府,就为?了看她一眼。
不?知道为?何,越临近相公金榜题名的日子,她便越发觉得心慌,以?前笃定?的事?,总是担心发生变故,虽然顺妃娘娘一如既往的喜欢她,虽然相公还是中了状元……女子这样想着,下意识擒住了胸口的衣襟,她上辈子是相公的妻子,携手?白头,重来一次,自然也不?会生变……
流云瞧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又?是一副失魂的样子,未免叹了口气,也不?知从何时起,小姐就变了,温柔可亲变成了沉稳大气,这些倒没甚个要紧的,只?是小姐越发有?主见,今日竟然毫无预兆的要自己带她出来!流云先还不?知道小姐为?何这般做,这会儿瞧她脸色,却有?些懂了,这番情态,必是芳心初动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引得自家深藏闺阁的小姐这般在意。
“相公……”
流云没听清女子在低喃什?么,却注意到她双眼失神的注意在某处,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眼神深切,竟舍不?得移开?半秒,让自家小姐这般失态之人,岂是芳心初动这般简单,简直是情根深种!流云大惊,也抬头看过去,状元郎一身红袍、俊美逼人的样貌让她惊艳了片刻,回过神来脸颊已经悄然红了,原先还担心小姐被?骗,如今倒是不?怕了,这般俊美年轻的状元郎,若是老爷夫人知道,也定?是中意的。
“小姐。”见着人离开?,流云稳了稳心神,拉着自家小姐低声道,“小姐不?若回去与夫人提一提,想来夫人也是求之不?得的。”
女子回神,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亮了双眼:“可这般是不?是……”
“小姐只?需说半句,夫人自然能明白,并算不?得出格。”
女子沉默半响,已经看不?清那人的背影,这才叹气:“你说的是。”既然这般担心,等着缘分掉下来,倒不?如自己主动暗示母亲,早些定?下来,也好叫她安心,只?要能嫁给相公,是不?是圣上亲自赐婚,她倒也没有?太在乎。
宋子恒原本没注意到这里,只?是转头时感觉有?道视线让他心悸,抬头遥遥看过去,脸色顿时一变,旁边的新科探花察言观色,连忙低声问:“子恒兄怎么了?”
宋子恒无奈的道:“内人无状,竟混在人群之中。”
“子恒兄大喜日子,嫂夫人欣喜些也无妨。”
“幼林兄怕是不?知,内人怀孕七月,却还在这般凑热闹,真真是胡闹!”宋子恒虽是这般说,脸上却没有?多少怒意,更多的担忧罢了,探花郎见此微微一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还未恭喜子恒兄,再?过几个月便能喜得佳儿,也算是双喜临门,嫂夫人想来自有?分寸。”
宋子恒叹了口气,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苏婉这边,直到见到小绿和大牛都护在苏婉旁边,他才有?些放心。令人瞩目的状元郎视线一直落在某处,正在密切关注的众人自然发现了,小绿激动的朝宋子恒挥手?:“姑爷。”
宋子恒虽没挥手?,脸上却绽放了一个俊美异常的笑容,从苏婉跟前打马经过时,视线也一直在她身上。直到状元郎离开?,站在苏婉周围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小娘子莫非真是状元夫人?”
苏婉笑而不?语,方才状元郎的神态已经表明了一切,众人纷纷感叹。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吶!”
宋子恒一行人在前方几米处停下,那便是张榜之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下马,其?余进士也跟上前看榜。
这时才真正热闹起来,先前在上头观望,等着榜下捉婿的人家,已经派了家丁前来,一个个高喊着自家老爷看中之人的名字,其?中被?点名最?多的当然是一甲三?人,宋子恒的名字不?知道被?重复点了多少次,还没开?始捉人,有?几户人家已经开?始闹起来了,不?愿意的进士便趁乱悄悄溜走,不?然就只?能被?孔武有?力的家丁捉走了。
还有?人不?知疲惫的高喊着宋子恒的名字,宋子恒已经走出几米之外,来到苏婉跟前,朝她伸出手?:“娘子。”
苏婉嫣然一笑,将手?递过去:“相公。”
宋子恒握紧她,轻声道:“咱们回家。”
宋子恒本来想悄无声息的带了苏婉回家,只?是才走出几步,便被?人叫住了。
“子恒,弟妹。”宋子恒和苏婉一齐回头,曾长?安正在后头朝他们笑。
“长?安兄,你怎会在这里?”
“还不?是担心你被?捉走,一早便来这儿守了。”曾长?安打趣道,“只?是未曾想弟妹也来了,早知如此,便请弟妹上楼一坐,也省得在人前拥挤。”
“长?安兄客气了。”宋子恒抱了抱拳,也没多寒暄,准备邀了曾长?安去自己家做客,曾长?安笑道,“自上次在子恒家用过一次饭,此后便一直念念不?忘,不?过表哥这回是没口福了。”
“小姐。”流云死死抱住自家小姐,不?让她上前,“咱们回去吧。”
柳珍儿脸色发白,看着几步之外那人执着另外一个女子的手?,偶尔低头看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能溢出来……怎么会,相公身边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人!柳珍儿双眼死死瞪着那边,若不?是流云用力抱住,她此时已经冲过去质问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才是相公的妻子,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流云几乎快哭出来了:“小姐,今科状元已经娶妻了,咱们回去吧……”她毁得肠子都青了,小姐本来都准备跟着自己回去的,也不?知为?何忽然转身又?折回来,她当时就应该死死拉住,现在瞧着这场面,还不?知道小姐会做出什?么事?来。
柳珍儿用力咬破自己的唇,嘴里渗进一丝血腥,才抖动着唇,勉强让自己挤出一句话来:“不?、可、能!”那个女人怎么会是相公的妻子,自己才是啊,自己才是相公携手?到老的人,是相公的结发……柳珍儿忽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前方,难道是她?不?,不?可能!那个女人早就死了,相公也根本没在意过她,自己才是相公唯一的妻子!从始至终!
绝对不?是那人!
许是柳珍儿眼神太过强烈,几米之外的几人都注意到了,遥遥的瞥了一眼过来,宋子恒随即收回视线,旁边有?人经过,不?注意撞了苏婉一把,宋子恒连忙圈住她的腰揽到自己身边,也不?在乎人来人往的大街了,放在她腰上的手?便再?也没有?拿下来。
柳珍儿眼神一颤,心尖上像是被?人狠狠划开?一道口子,疼得她险些落下泪来,双眼死死盯在扶着苏婉腰的大手?上,人前从来风度翩然的相公,此时竟然这般不?顾形象的揽着那个女人,眼神是她前所未见的温柔和小心,这到底怎么回事??!柳珍儿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连上前质问的勇气也没有?了,相守几十年,她从未被?相公这般小心呵护过……
“咱们走吧。”曾长?安也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冲宋子恒笑了笑,几人准备转身离开?,转身之际又?感觉到那道强烈的视线,曾长?安从小习武,感官比常人要敏锐些,终于?确定?不?再?是巧合,遂猛然回头,只?看了一眼,脚步却忽的顿住,那个丫鬟他在府中见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柳家的,他那个自己未曾谋面却据说深得夫人与姑母喜爱的柳家表妹,去自家住时带来的贴身丫鬟!
可是她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们,或者子恒夫妻?
曾长?安直觉感到不?对,当机立断收回脚步,对宋子恒与苏婉道:“抱歉子恒,愚兄想起还有?些事?未处理,只?能改日再?去你家拜访。”
宋子恒虽然心里疑惑,却也没说出来,点头道:“长?安兄只?管去忙罢,改日再?与衡远兄一道相聚。”
曾长?安向宋子恒一抱拳,又?吩咐自己的小厮牵马车来先送宋子恒夫妻回去,目送着他们登上马车离开?,曾长?安才转身往柳珍儿她们离去的方向走去,两个年轻女子,本来就走的不?快,一个失魂落魄,几乎是流云半抱半拖着离开?的,又?拉低了速度,她们没走出多远,便被?曾长?安堵住了,他低沉的声音道:“二位稍等。”
流云回头,见他追上来,差点没吓破胆:“四,四少爷……”喊完才觉得不?对,她跟小姐在安远侯府上住了一月有?余,却只?与四少爷打过一个照面,对方肯定?不?认识她,现在她却是不?打自招,且刚刚四少爷与那宋状元站在一块,想是关系熟稔,现下跟过来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她要怎么说?
流云急得恨不?得咬破舌头当哑巴。曾长?安却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在柳珍儿身上,见她失魂落魄的神色,先是皱眉不?急,又?瞧见流云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神色,眼神闪了闪,忽然出声道:“柳家表妹?”
四,四少爷竟然认得她们?流云吓得几乎双腿发软,急忙推自家小姐,虽然没说话,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曾长?安闪过一丝了然,又?问:“你们刚刚瞧着子恒……就是今科状元宋辰,可是认识他们夫妻?”
“夫妻?”先前目光呆滞的柳珍儿此时忽然出声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曾长?安,“你说他们是夫妻?”
曾长?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点头道:“自然是,柳家表妹真的认识他二人?”
柳珍儿没有?回话,反而一把推开?了扶住她的流云,上前一步,强忍着打颤的全身,双唇颤抖的问:“那女人可是苏氏?”
曾长?安眉毛皱的更深了,顿了顿,打量了柳珍儿两眼,还是点头:“我记得弟妹确实姓苏,不?过子恒与弟妹今年才进京,平日也不?常出门,表妹是如何认得他们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子恒的院子就租在柳家隔壁!心头顿时豁然开?朗,柳家表妹说不?得是偶然见过子恒,便一心相系,今日怕也是特意出来看榜,毕竟心上之人金榜题名的大喜日子,只?是没想到见着子恒与弟妹的相处,倍受打击之下竟失态至此。
曾长?安脑补了前因后果,柳珍儿的表现也不?如他所料,后腿了一步,脸色惨白,看起来这个打击真的很大。
殊不?知柳珍儿从牙齿到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冷得发抖,她双手?环住自己的肩,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却根本冷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