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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倏烁晦冥起风雨(2 / 2)


不知为甚,那些围困沈珍珠、红蕊二人的蒙面人,见了李俶似是为他气势所迫,均嗫嚅着不敢上前挑斗,反倒不由自主的各自退了几步,任由李俶将沈珍珠身上绳索割断。李俶一言不发,俯身察视沈珍珠有无受伤,一滴汗珠由额间缓缓掉落,沈珍珠不由心随意动,身在其中,伸袖为他拭去汗珠,又顺手绺起他散落的发丝,淡淡一笑,低声道:“俶,没事,不用担心。”

“哈哈,好快的剑!”忽听那老者一声长啸,收剑而立,青衣蒙面人也只得还身回剑,犹疑的看着这老者。老者上前对李俶一揖到地,道:“老臣参见广平王殿下。”一拂脸面,取下假髯,露出真实面目,李俶一愣之下,见礼道:“原来是张九龄大人。”沈珍珠不禁大奇,张九龄原是本朝左相,自从开元二十四年因李林甫牛仙客进谗罢相后,不是听说当年便病逝了么?怎么却还在此处现身。

张九龄想是明白沈珍珠的心思,仰天呵呵一笑道:“广平王妃聪明绝项,须知生寄死归,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空,老朽现今超脱,王妃虽人在局中,却总有领悟的一天。”沈珍珠细细嚼咀这几句话,仍是似懂非懂。

张九龄一拍巴掌,跟着他的蒙面人松开红蕊身上绳索,各自解下外罩黑衣,内里皆着深绿明光甲,银带九銙,竟然全是内廷内飞龙使的侍卫。内飞龙使素来由皇帝亲自指挥,李俶和沈珍珠都不由得大吃一惊,疑云重重。

听得张九龄呵呵笑道:“老臣此行全奉皇上之命,皇上果真没有哄骗,这趟差使畅快淋漓之至。”附在李俶耳畔说了几句,李俶狐疑全消,对张九龄揖道:“请大人回禀陛下,孙儿仰叩天恩”。张九龄摇摇头:“那得殿下亲自去拜谢,老朽办好了这椿差事,真的要云游天下,四海为家,不知几时再回返西京。”省视伫立在侧青衣蒙面人一番,说道:“峨眉门下高手频出,回去跟你掌门讲,我张曲江问他的好!”青衣蒙面人恭身答是,也不多言。

说话间张九龄已收剑入鞘,牵过驴头,顺口对随同他来的飞龙使侍卫道:“你们且先护送殿下出林,再自回内廷覆命罢!”

跨上青驴,回首抱拳与李俶和沈珍珠唱喏道:“殿下,老臣去也!王妃,——有缘——再见——”说到“见”字时,身影已在林中消散,惟有他吟颂的诗随风飘送:“万木柔可结,千花敷欲然。

“松间鸣好鸟,竹下流清泉。”

李俶遥望张九龄去处,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沈珍珠微声道:“张大人终于归去,开元二十四年罢相,专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分也。”沈珍珠从没见他此际之沮丧,接言道:“我总记得张大人闻名于世那首《感遇》‘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如今人事已更,张大人当初怨而不怒,现时万事都能放下。未尝不是好事。”李俶道:“可惜朝廷又去了名良相。”扶住沈珍珠:“天色将晚,我们快走!”

沈珍珠答应,方迈出一步,“哎哟”一声叫唤,李俶脸色一变,急问道:“怎么了?”

沈珍珠面露苦笑,蹙眉道:“不妨事,想是扭了脚筋。”李俶蹲下一瞧,脚踝已肿得老高,毫不迟疑弯身将她横抱起,沈珍珠羞不可抑,埋首在他坚实的颈项边。细雨霏微,滴在他紫色大科袍服上,滑不沾手,滚落下来。他听说了消息,连真假也来不及辩,就那么心急火燎的从刑部府衙赶来,一路上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敢想,就这么赶来,她终于在自己怀中了,丢了她那样久,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是那么的害怕失去她。他微微弯起唇角,面上似有笑意荡漾,高声喝道:“走!”

“殿下,小心——”远处仿佛有某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错愕中本能的一闪身,一道寒光堪堪贴面而过,沈珍珠发出一声惊呼,青衣蒙面人和红蕊已同时拨剑出鞘,迅捷无伦的将偷袭之人剑柄打落。那人失了兵器,兀自苦战不休,然青衣蒙面人有红蕊助战如虎添翼,只斗了十余招便将他制服,将其双手反扭到背部。一看之下,这偷袭之人,竟是方才的内飞龙使之一。

“殿下,殿下——”远处的人气喘吁吁跑近,发丝散乱,白裙上泥土淀淀,竟然是独孤镜。见那内飞龙使已被制住,她停下脚步,远远的大舒口气,迎头与李俶寒冰冷刃般目光相接,心头雪亮,面色初时如纸,旋即恢复如常,站在当地垂首不动。

“贱婢,都是你坏了好事!”那被制住的内飞龙使朝着独孤镜狠狠骂了一句,身子忽的委顿倒地,一动不动。青衣蒙面人忙上前看视,回李俶道:“殿下,此人已咬破牙中密藏毒辣,自尽而死。”

李俶点头:“此人是死士,不必搜他身了,谅也搜不出甚么”。双目冷冷朝余下多名内飞龙使面上一一扫过,诸人均是不寒而栗,黑压压跪倒了一片,听他说道:“混在众内飞龙使中,意图趁今日之事对本王不轨。”目光一敛,咬牙对青衣蒙面人道:“杀无赦!”

青衣蒙面人正是风生衣,早已明白李俶的心意,听他一声令下,挥剑向那群内飞龙使斩去,他们猝不及防,沈珍珠掩耳不听惨叫声,绻缩在李俶怀中,身子不断栗动,待得声响渐息,隐约听李俶对尚有气息的飞龙使道:“明日本王回禀陛下,本王与王妃在林中遇刺客袭击,你们皆力战而死,你等可放心去啦!”

她心中一时感触,一时难受,一时悲痛,千回百转,悠悠抬头见李俶脉脉深情凝视自己,虽天色已暗,眸中晶亮如灯,轻轻勾手挽住他的脖颈,头枕在他胸脯之上,缓缓说道:“我明白,这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挂念她,他怎会只带豢养的人前来相救,让这些内飞龙使都知道广平王私自豢养武林高手,人多口杂,若传到了玄宗耳中,岂难保又有昔年李瑛三王之灾。

听李俶若无其事的对风生衣和独孤镜道:“李林甫真是耳目众多,他那个月堂倒没白修。”月堂,据说是李林甫府上特设的厅堂,坚固秘密之极,专用讨论陷害谋害朝廷中人所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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