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用在绫子身上,就是嘴甜的孩子有饼吃。
那天,被哄得开心的老奶奶又给绫子包了盒热乎乎的铜锣烧,还是不收钱的那种。
在边上旁观的中也只觉得惊奇。
长得好看不一定百分百讨巧,嘴甜也不一定能当饭吃。
但若是长得好看又嘴甜,那简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眉眼一弯尾音一转儿,天花乱坠的彩虹屁都能变现。
*
在之后的日子里,川名绫子一次又一次地为中原中也证明:长得漂亮还会撒娇的女孩子,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比如说,她从来不会老老实实对他说“谢谢”,硬要把五个音节拉长成一句“我最喜欢哥哥了”。
再比如,一句“我想找你蹭饭”即可表达清楚的意志,她偏要用上“我想你了”这样暧昧不清的话术。
面对绫子,中也总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会儿,二人正坐在MARINE&WALK二楼的一家夏威夷餐吧里,侧着头去看砖墙上绘着的美女人像。
静了足足三分钟,中也转回目光,看向双眼放空神游天外的绫子。
“你怎么有空跑过来了?”
声音很淡,听起来漫不经心的一句。
“啊……”
绫子被漆在砖墙上的斑斓色彩迷花了视线。她揉揉眼,慢吞吞地转过头:“刚刚在想事儿,没听清。你说什么?”
中也眯了下眼:“没什么。”
绫子揉了好半天,才恍然想起自己还化着全套眼妆。她不由惊呼一声,忙从包包里摸出镜子一看,发现睫毛膏和眼线笔果真在左眼边缘晕出了一片儿黑印子。
“……呜。”
她呜咽一声,低下头,一只手在额前搭起凉棚,一只手抻直叠起的墨镜腿儿,把进店后摘在桌上的墨镜给重新架上了。
中也放低凑到嘴边的啤酒杯,唇角一松,差点儿笑出声。
绫子一藏起熊猫眼,嘴巴就变得不老实起来。
“我刚试镜完,脑子里就想起了你。”她说,“为了见你,我不惜冒着被乘客围堵的风险,义无反顾地登上开往横滨的电车。好在现在终于见着了你,我受的惊受的怕都值了。”
节奏精准,情感到位。所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大抵如此。
换作五年前的中原中也,被她这么气儿都不带喘地一通输出,铁定得臊得面红耳赤,冲她结结巴巴地吼上一顿。
事实证明,臊多了,脸皮也就厚了。
中也喝了口啤酒,舌尖迅速舔一下唇角。接着垂下手腕,用指头捏住杯口,在空中晃了晃。
他熟练地在这通废话中挑拣出重点:“你当真不怕被人认出来?打车也比坐电车好吧?”
绫子摸摸鼻子:“我正好在地铁站附近嘛……”
中也无奈:“你就不能去考个驾照?”
“我才不要开车。”
“哈?”
小姑娘脖子一梗,眼儿一斜,理直气壮:“我要当坐车享福的那个人。”
“……”
的确挺符合川名绫子的逻辑。
中也想象一下小姑娘堪比灾难的学车场景,不由垂下眼,挺不给面子地笑一声。
绫子俯下腰,先把双臂往桌上一叠,又把脸往上一埋。
小姑娘脸极小,墨镜又太大,即便用隐形夹把额发夹在头顶空出上庭,整张脸还是不成比例,看上去像只黑漆漆的猫头鹰。
此刻,猫头鹰张了张小嘴儿,吐出脆而甜的少女声音。
“房子买不成,我也没有赚钱的动力了。”她叹口气,“空捏一把钞票在手却无用武之地,有钱人的寂寞竟然是这种滋味吗?”
前几天刚签下套公寓的某人若无其事地垂下眼,一耸肩,用叉子叉起一片被连啃数天菜叶子的绫子嫌弃推开的沙拉,放进嘴里嚼了嚼。
“我知道了。”
中也被突然直起腰的绫子吓了一跳。
一抬眼,便见小姑娘把墨镜一摘,用晕妆的熊猫眼一瞬不瞬盯住自己:“我给你买车吧?”
“……”
中也沉默一会儿:“不用了。”
“你想要阿斯顿马丁还是法拉利?或者就买辆你上次给别人代驾开的兰博基尼?我觉得还挺适合你的。”
“……”
他能说自己都有了吗?
小姑娘用捏着墨镜的手撑起下颌,一本正经:“我给你买跑车,你给我当司机,从今往后,副驾驶只许给我一个人坐。”
中也只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像颗气球一样被“啪”地戳破了。
合着她买不成房,转头又动起了给他买车的主意。
他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额角,按捺住心头不住窜起的火苗,沉沉开口:“喂,我说……”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笑。
挺轻的一声,却听得中也眉角一抽。
中也转身,果然,发现了一颗顶着蓬松黑发的脑袋。那人未被绷带缠起的左眼弯起笑弧,露出一小截鸢色的眼瞳。
他反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臂在椅背顶交叠起来,下巴往手背上一搁。懒懒的,像一只猫。
绫子眨一眨眼,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微地一愣。
然后便听他用带着点儿笑意的轻快声音说:“小姐姐,别搭理中也了,你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