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罢,魏王愣了一下。
“怎么又是宫规?”他的眼神一沉,泛起一层锐利的恼意,“本王怎么从没听别人这么说过?满口宫规宫规的,你是来侍奉本王的,还是来教化人的?”
他的嗓音施加了不少威压,像是在迫使面前的宫女低头服输。可朝烟却并未松口,只是道:“若魏王殿下不喜奴婢,大可将奴婢驱逐出长信宫外。”
魏王的眉心一跳,他攥紧了手,冷哼一声,道:“本王才不会叫你这样轻松地如意了。这口脂,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说罢了,亲自从小欢喜手里取过匣子,塞在了朝烟的掌心里,道,“下去吧!你才刚来长信宫,快去安置一番。”
朝烟的手中一紧,那道口脂匣子被牢牢地按在了掌心里。
她沉默了片刻,见魏王不打算和自己讲道理,便只好将这口脂收下了。
——即使收下,她也未必会用。
“奴婢告退。”朝烟起身向魏王行礼,身影慢慢地向着玉殿外退去。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前,魏王才喃喃自语道:“从前我怎么不知道,这丫头竟是如此烦人的性子?”
小欢喜在一旁眯着眼睛笑:“殿下,那朝烟姑姑才来了半日,您会不知晓她的性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呀!瞧她那脸色,和太后娘娘简直是如出一辙呢,一样的爱板着面孔讲规矩!”
魏王冷了他一眼,斥道:“你懂些什么?滚下去!”
“是。”小欢喜抖了下,立刻噤声了。
殿下脾气风雨无常,高兴的时候极好说话,为人也平和亲近;不高兴的时候,那就是迎面一个“滚”字。现下里,殿下显然是不高兴的很。
八成是因为朝烟姑姑的事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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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的夜色已深,四下里都上了明灯。这座宫宇本是数朝前太上皇颐养天年的殿宇,因此修建的美轮美奂、华彩璋目。后来魏王被幽禁在此处,陛下与摄政王更是将长信宫修葺的奢华无比。
据说当今陛下是个极为重视兄弟之谊的人。因抢走了属于兄长的帝位,他心底有愧,这才将金银珠宝源源不绝地送入长信宫。
至于摄政王么,就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了。
朝烟从前在寿康宫时,听隔屋的宫女嘴碎过:摄政王是故意要将长信宫折腾成那副酒池肉林的模样,如此一来,朝臣百姓但凡提起魏王,便只知道一句“荒淫无道”,再不可能推举他复位了。
朝烟住的屋子在长信宫的西侧。
长信宫本来就宽袤,又没几个活人——太监倒还是有的,宫女却只有那么三四个,都聚在长信宫的掌事姑姑萍嬷嬷身侧。而这处本该住满了下人的耳房,竟然全都熄着灯,一片黑魆魆的模样,根本没有住人。
如此,这片耳房,简直和久无人烟的鬼屋似的。
朝烟听着黑暗里不知何处传来的鹧鸪声,嘎吱推开了门。屋内上着油灯,一点昏暗的光将里外勉强照出了轮廓。
桌椅橱几倒是齐全,两张睡榻并排挨着,上铺崭新的蓝底被褥。床底露出一道火盆,堆了些没烧的细炭。
太后怕朝烟一人在长信宫应付不来,还遣了个小宫女与她一起来。这小宫女叫香秀,今年十五岁,人生的圆润白皙,细细的眼睛常笑得只剩一条缝,嘴巴还挺爱吃。此时此刻,香秀正挥着一条帕子,上上下下地赶着灰尘。
瞧见朝烟进来了,香秀忙笑说:“烟姑姑,您瞧,长信宫的人还挺好的呢!这送来的炭都是没烟的细炭,烘起来不呛人。”
朝烟点了点头。
的确,这处耳房收拾的可比她想象的要齐整舒适多了。她本以为,魏王见她乃是寿康宫人,恐怕会故意小心眼地为难她,怎么也得让她在废墟里打一个月的地铺呢。
没想到魏王殿下倒还算是心眼宽。
可魏王越是如此,她就越心有不安:这……莫不是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