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烦的用冷水浇面,迫使自己稍稍清醒。然后就被她经纪人连环门铃声给吵得更加头痛。
她穿着薄薄的一件睡衣去给薛琅开门,门外那人正拎着早餐不停地跳脚,见着她开了门,便立马从门缝中缩了进去,不过他很知情识趣的没有进她的卧室去,而是将早餐搁在客厅中,搓着手跳道:“快去洗漱吃饭。”
宋望歌伸手捏着鼻梁,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在薛琅的对面盘腿坐下:“我已经洗漱好了。”
薛琅瞧着她恹恹的模样,心头也有几分心疼,他细心地将早餐盒打开,又将一次性的筷子掰开,递到了她的手边去:“那你多少吃一些。”
她接过,一言不发的埋头吃着薛琅给她准备的早餐。
等着她吃了一半后,将筷子放下,扯过纸巾擦擦嘴,瞧着薛琅欲言又止的眼神,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你是我经纪人,我的事的确不该瞒着你。”
“那我问了?”薛琅虽是试探性的问着她,可神色却是止不住的雀跃。
宋望歌点头,将身子甩在沙发中,柔软的沙发后背塌陷而下,她就像是嵌在里面一般。薛琅搓了搓手,十分八卦的瞅着她:“你同沈长安很早之前就认识吗?”
就知道是这个问题……宋望歌揉了揉眉心,点头:“同学。”
“同学好哇!”薛琅拍手一笑,随即又继续八卦兮兮的问道,“那你们是高中还是初中,还是大学同学啊?”
宋望歌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抵触,她心烦意乱的赤着脚站起来,踩在光洁如初的瓷砖上,一股寒意瞬间就从她的脚底板钻上,直冲上脑门。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勉强算是……青梅竹马。”
“勉强?”薛琅咀嚼着这个词,“青梅竹马?”
“这也是能勉强的?”薛琅觉得万分不可置信。
宋望歌心不在焉的应着,又接着说道:“我先进去换衣服,咱们去片场吧,快要到时间了。”
薛琅坐在小凳子上,仰头心有戚戚的看着她:“你确定你如今这个状态可以拍戏吗?”
宋望歌不太高兴有人质疑她专业能力,她敛着眉头,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可是专业的。”
薛琅两手一摊,显得万般无奈,但也只能跟着应和:“行行行,你是专业的。”
宋望歌叹气,手拧在门把上,她看着薛琅一副不愿相信的样,也不知该说什么,也只能将门拧开,然后推门进去换衣服。
当宋望歌去到片场的时候,饶是身经百战,可还是被众多工作人员的眼睛给盯得背后发凉。就在她想要逃去化妆间避一避的时,导演林深却搓着手走了过来,好巧不巧正好将她的路给堵了一个正着。
宋望歌也只能停下,神色冷淡的看着林深,一板一眼的问道:“导演有事吗?”
林深虽是故作淡定,可那一双眼却是掩盖不了他的八卦之情,特别是当林深站在宋望歌面前的时候,这里已经沦为了一处焦点。
“没,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好奇。”林深算是圈内为数不多能同宋望歌说上几句话的人,听见她的话,也只是有几分慌张,便又接着说道,“你以前和沈长安认识?”
宋望歌想起昨儿沈长安发在微博上的照片,铁证如山,她若是在反驳那也只会落下一个矫情的名头,于是也就点点头,算是应了林深的话。
林深惊诧的睁大了眼:“你们竟然是旧识,那么关系怎么会这么僵?”
“林导说的是哪的话?我同歌儿的关系好着了。”沈长安突然从休息室中钻了出来,眉眼含笑的看着站在林深面前的宋望歌,歪头一笑,带了几分勾人,“歌儿,你说是不是?”
谁知宋望歌却不愿怎么给他面子,直言否定道:“就是一普通朋友罢了,说不上关系如何。”
沈长安听后,也只是双肩一耸,依旧笑弯了眼。
可林深脸上的笑容却是有几分僵硬。
片场中如今正处于一片安静中。
他的经纪人从后面走了上来,挨在沈长安身边,小声道:“打脸不?”
进了化妆间,薛琅也跟着捧着平板进来,他将微博调到热搜的那一页,放在宋望歌的面前:“你瞧瞧,昨天沈长安回应这事的热度还没消下去,咱们要不要也发一个什么回应下?”
艺人的微博大多数都是由经纪人或者他们身后的团队掌管的,只有极少数的艺人才会自己管理微博。
这也是为了防止,艺人手滑点赞,发一些不该发的东西之类。
但是薛琅对自个艺人放心的很,是以微博的账号密码他都没有问过。
宋望歌纤细的手指挨在平板上,没动。
化妆师一言不发的给她化妆。
过了好一会儿,宋望歌放在平板上的手指微动,一刷新,热搜榜又有了新的消息。
在沈长安回应下的一条,便是空降的新消息——#宋望歌回应了吗#
薛琅眼尖自然瞧见了,立马又道:“我的小祖宗,你是想在尝尝被全民diss的滋味吗?”
“那薛哥你觉得我该如何回应?”宋望歌看也不看直接将平板屏幕给锁上,“你说我回一个不熟怎么样?”
薛琅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忍着跳脚的心思说道:“那你还是不要发了,这事过一阵子热度就会自动散了的。”
宋望歌一笑,没再开口。
倒是一旁先前没有任何声音的化妆师,小声的开了口:“宋老师真的和沈老师不熟吗?”
宋望歌没有半分犹豫的直言:“嗯,不熟。”
薛琅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随手拖过一张椅子,有气无力的在椅子上坐下,双手可怜兮兮的捧着平板,继续追问:“如果你不愿意发,那我用自己的账号或者工作室的账号转发一下,表个态度?”
这话在很大的程度上,也是为了试探宋望歌的意思。
虽然从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没有指望宋望歌能对这件事,点头答应。
他手指无意识的在屏幕上来滑动着,余光却时时刻刻都在紧盯着化妆镜中的人。
就怕自己因为一个分心,从而错过什么。
意外的是,从头到尾宋望歌对这件事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平静到这件事与她无关一般。
薛琅叹气,觉得自个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在关于沈长安这人的事上,她什么时候妥协过?
若是妥协,当年有怎么会闹出那样的事来。
就在薛琅一脸失落的起身准备离开时,宋望歌冷冷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用工作室的号回应吧。”
薛琅脚步一顿,一脸惊喜的转身,差点没有忍住扑上来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祖宗,你想好了?不和沈长安打擂台了?”
“我什么时候和他打过擂台。”宋望歌反问。
薛琅第一次没有顺着自家艺人的台阶下,而是翻了个白眼:“你们都打了四五年的擂台,好吧!”
宋望歌觉得这事其实她还挺冤的。
那次合作,她给沈长安甩脸色看,其实也不是有意,只是控制不住而已。
当年他悄悄离开,又悄悄回来。
回来之后,又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与她重归于好。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薛琅谢天谢地的像捧祖宗似的将平板给捧走。
刚出了化妆间便立马掏出手机联系团队,准备开始控评。
宋望歌将摆在化妆台上的手机拿到手中,轻车熟路的打开了工作室的官博。
宋望歌工作室:是哒~小歌儿和沈老师是老同学了!两人之间并未不合哟~还请大家多多关注两人的合作的新戏【爱心】\\\\@沈长安:我和望歌相识多年,并未不和。
可惜粉丝并不买账。
互联网是个有记忆的载体,当初宋望歌在节目里公然给沈长安难堪的事,可都被他的粉丝,一笔一笔的记着,这些年没事就翻出来嘲笑一番。
说她人没有多火,倒是架子摆得挺大。
——真当我们傻?我们哥哥好欺负?你要是一直立着讨厌我们哥哥的人设,我估计还能对你尊敬一二了。现在哥哥回国,眼看哥哥又要大火,就上赶着和好?
——又当又立那啥来着【微笑】。
——可别可别,我们长安安哪里敢和宋影后称是老同学了,您咖位大,我们高攀不上。
——今天又是在线卑微,求野鸡不要蹭我哥哥流量的一天。
宋以歌挑热评看几句后,也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她将手机关上,随手往化妆台上一扔,对着身侧的化妆师说话:“还有多久画完?”
“快了快了。”化妆师应着,认真的用唇刷蘸着口红往她的唇上涂。
她看着宋望歌冷冷淡淡垂眸静思的样,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望歌姐,那些评论你别看,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我知道。”听着化妆师安慰的话,宋望歌心头也多了几分热意,“这些评论也不算什么,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我和他的关系,本来就不好。”
宋望歌话中的自嘲,谁都听得出来。
化妆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沉默的继续替她上妆。
换好戏服出去时,阴沉的冬日中难得的出现了一抹暖阳。
宋望歌裹着军大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剧本摊开反扑在身上,封面上几个大字是写得淋漓尽致。
她惬意的闭着眼休息。
倏然间,阴影倾覆而上,一抹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脸颊上,激得她一下就睁了眼。
清清冷冷的眸子睁开,朝他看来。
沈长安无声的一笑,用脚勾过薛琅的小马扎,不请自来的坐在她的旁边。
宋望歌无奈的伸手接过他送来的冰咖啡,盘腿坐起来,却依旧懒洋洋的:“多谢。”
“你与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沈长安将她身上的剧本拿到手中,随意看了眼,“需要我帮你对戏吗?”
“不用。”宋望歌拒绝的十分利落。
沈长安无奈的抿唇笑着,眉眼间全是纵容。
“你现在对我,就像在防贼一样。”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对你?”低头嘬着吸管的人,慢慢抬了头,眉眼间全是嘲弄,“还像当年一样,活该被你耍的团团转?”
她语气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差,说出话也与往日不同,可谓尖酸刻薄。
她看着沈长安的面色一点点的沉下去,变得惨白。
他垂着眼,根根分明的睫毛也随之往下垂:“歌儿,你还在恨我。”
“沈影帝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我犯不着去恨一个,与我无关紧要的人。”宋望歌冷着脸说道,情绪伪装的极好,冷淡的仿佛要将他们的过往,断得一干二净。
好像那些青葱岁月,从不曾存在过。
望着他的模样,宋望歌心头又哪里好过。
他这般伏低做小,做尽委屈姿态,好像当年抛弃对方的人,是她一般。
片场中嘈杂的声音逐一响起。
许多工作人员对着他们这儿是频频侧目,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八卦,特别是那一双双眼睛,就仿佛八百瓦的电灯泡,亮的惊人。
不但宋望歌发现,就连沈长安也感觉出,这些工作人员很喜欢借故在他们周边溜达,虽说也不敢停留太久,可晃一眼总是能做到的。
宋望歌沉默了片刻,将身子坐直,装模作样的拿起剧本,咳几声后,说道:“对戏吗?”
能多一点时间和她相处,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沈长安那双冷沉的眼,也在瞬间亮堂起来,忙不迭的答应:“好啊。”
宋望歌卷着剧本的边角,将人上下打量个遍:“和我对戏,你都不需要剧本吗?”
“背下来了。”沈长安从善如流的立马就将她刚才看的那一页给背了出来。
暖阳的光辉从云层中笼下,覆在他冷淡的眉眼上,他嗓音清冽,嘴角边带着浅淡的笑容,恍惚之间,又似回到了那年午后。
他走在她身边,慢条斯理的将《长恨歌》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
末了,还笑着说了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心如是。”
多动听啊!
可而今——
宋望歌心中不免带上些许的悲凉。
林深和副导演肩并肩的挨在一块,他一边瞧着,一边用肩膀去撞副导的手臂,虽然面无表情,却不难听见他压抑在平静后的兴奋:“你说沈长安和宋望歌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副导嘬着吸管:“只要眼没瞎,都能瞧见,你没看见这两人的经纪人,已经不想管他们了吗?”
“既然这样,那当初他们是怎么闹起来的?”林深一脸的求知欲。
对于这个话题,副导难得的沉默了会,才对着林深道:“要不,你亲自去问问他们?”
林深眨了下眼,他虽然好奇地挠心挠肺,却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凑到两尊大佛的面前去扒他们的过往史。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将手中最后剩余的咖啡一口喝完,清清嗓子,就大声喊道:“开工了开工了,各就各位了!”
宋望歌将剧本卷成团,直接就塞到了走近的助理怀中。
助理怀中还有东西,这个剧本猝不及防的塞过来,弄得助理手忙脚乱,若非是沈长安在一旁帮忙扶着她手中的咖啡,估摸着咖啡也能给大地补补水。
助理奇怪的抽空往宋望歌那边瞧了眼。
他跟宋望歌也有好几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宋望歌这般失态。
他将剧本和咖啡重新平衡好,抱在怀中,又让宋望歌将穿在外面的大衣脱下来,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望歌姐一会儿是想喝温水还是咖啡?”
“温水就好。”宋望歌说着,将脱下来的大衣直接扔到了椅子是上,“你也不用随时抱着,找个地方放下来就行。”
在两人说话间,沈长安自发的将身子往她身侧挪腾,与她挨在一块站着,等着她们说完后,他才低着头在宋望歌耳边道:“你倒是关心他。”
“他是我助理,我不关心他,难道还要关心你吗?”宋望歌语气不太好的回了句,自己将掖着的袖口,理了理就抬脚往林深那边走了去。
今天拍的戏,还是她们的对手戏。
因为电视剧取景很多,基本上是不可能按照整个故事发展的脉络来拍,要不拍一段,挪腾一个地,得多累人。
在开拍前,林深还是有些不放心宋望歌的状态,单独将人叫过去一趟。
他对宋望歌的演技有十足的把握,可对两人之间辛秘往事,却一片空白。
而他,不太敢打这个赌。
林深叼着烟,像二痞流氓似的对她扬扬下颌:“坐。”
宋望歌依言坐在一张塑料椅子上。
她目光落在林深嘴边的烟上,那被她刻意压制下去的烟瘾,又开始在心头作祟。
宋望歌艰难的撇开目光,从袖中摸出一小袋青梅绿茶味的糖来。
酸甜的糖味从舌尖处蔓延,不一会儿整个嘴中都是那股香味。
林深看得意动,他将烟吐掉,朝宋望歌伸出了手:“拿颗糖给我。”
一枚小小的浅青绿的糖从袋子中抖到手里。
林深狼吞虎咽的咀嚼几下后,就吞了进去。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还挺好吃的,什么牌子,一会儿我要助理去买些。”
宋望歌干脆将整袋的糖都放在他面前,她看着他低头研究的那样,不可置信的挑眉:“林导,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吃糖吗?”
“不是,当然不是。”林深被她这么一说,这才记起了正事。
对上宋望歌探究的眼神,林深掩饰性的一手拿着糖一手捂着嘴,正经的咳了几声,才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提醒提醒你——”
宋望歌听着,干脆利落的接了话头:“提醒我不要将私人情绪给带进去吗?”
林深猛地一拍大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