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眼里泛起浓浓的恨意,想起自己为了将凌九深困在人间所做的一切,漆黑的锁链像是感受到到了“它”的怒火,在浓雾中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半步踏入天雷的燕容意忽而惊醒。
不对。
不对!
就算他飞升,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了。
一丝违和感出现,燕容意很快察觉到了更多的违和感。
为什么天道非要让他飞升呢?
为什么主角就要飞升呢?
如果按照天道所说,凌九深不飞升是为了让他飞升,那么这个世界千万年前飞升的前辈又算什么?
要知道,除了浮山派的创立者没有飞升以外,大大小小的宗门在千万年前,可都有飞升的老祖,而且至今,那些老祖的魂灯都安然无恙地在各派中燃烧着。
这个世界并没有伴随着燕容意出生,这个世界明明有自己的规则。
于是燕容意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师父……你想对我的师父做什么?”
他身边的人已经死光了,唯独凌九深留到了最后。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和凌九深密切相关的剧情,他原以为是师父修为深厚,即将飞升,天道也耐他不了的缘故,如今看来,事实绝不止步于此。
天道迫切地期望他飞升,就像是……想将凌九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里一样。
“你的师父?”那道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天雷尽头的霞光大盛,风里甚至飘来了醉人的仙乐,“你飞升以后,你的师父就能飞升了……燕容意,我向你保证,你和凌九深会在仙界相遇的!”
“是吗?”燕容意将芙蓉剑捏在了手里,“你的意思是,这片天地间,只能有一个人飞升?”
天道忙不得地回答:“是。”
“那先前飞升的前辈呢?”燕容意闻言,冷笑着再次将天雷劈散,同时心里有了模糊的预感——天道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凌九深——他不知道自己预感从何而来,但仿佛是深刻在心底,终于重见天日的一丝念想,一出现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燕容意说:“这片天地曾经有无数前辈飞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是以前!”天道见天雷再次碎裂,睚眦欲裂,试图从黑链上再次汲取法力,却发现哀嚎声不知不觉地沉寂了下去,无数骨瘦如柴的修士瞪着血红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它。
天道打了个寒战,将怒火全发泄在了燕容意身上:“你到底飞升不飞升!”
“自然不。”
“好,那你就看着凌九深……你要做什么?!”那道声音再次惊呼起来,“你……你疯了吗?”
只见站在风雪中的燕容意,将芙蓉剑缓缓地刺进了心口。
温热的血顺着锋利的剑身滚落。
陪伴了他许久的宝剑发出了悲鸣,却无法挣脱主人的手。
燕容意面色迅速灰败下去,眼里则迸发出无限的光:“你逼我飞升,我偏不!”
“……只要主角消失在,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了,对吧?”
天道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燕容意会自杀,天上登时翻滚起无数天雷,连在洞府中修炼的凌九深都似有所感,猛地起身,飞掠出了洞府。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你以为你死了,我就没法对付凌九深了吗?”
将芙蓉剑插入心口的燕容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果然,天道逼他飞升,就是为了师父。
可惜啊……
燕容意跌跪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心口的剑彻底推进了身体。
他喷出一口心头血,视线开始模糊。
好冷。
燕容意想,他自从踏上仙途以后,就很久没有感觉过冷的滋味了。
原来他还是会觉得冷的。
可生命的最后,他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身着漆黑道袍的凌九深背对他,以剑指天。
来自远古的气息自那把剑上散发出来。
燕容意恍惚之中,觉得亲切,不知不觉,视角就变了。
他被凌九深握在掌心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鲜血浸染了他的身躯,他报之以更凌冽的剑光。
有人在他耳畔缱绻地呢喃:“能杀死我的人,只有你。”
…………
“该死!”
云层背后传来的天道愤怒的咆哮。
黑色的锁链猛地沉寂下来,又在某一个同时开始疯狂地震动。
被锁链束缚的身影一具一具化为了黑雾,天道猩红的眼睛也越来越深邃。
最后,在这片天地间的锁链上再无修士的身影后,“它”再次开口:“想用死来改变剧情?没那么容易!”
“……既然你不想当主角,那么就尝尝反派的待遇吧!”
“……燕容意,你注定要走上我为你安排的剧情!”
人世间仿佛被定格,继而开始飞速倒退。
耄耋老者眨眼间变成了孩童,苍天的古树重新引入泥土,化为草籽,等待发芽。
而即将身死道消的燕容意再次睁开眼,回到了肮脏的囚牢里。
“喂……喂?醒醒!”带着泥土腥气的脏水泼在了燕容意的脸上。
他咳嗽着醒来,耳畔的声音还未远去:“还以为是个死的……唉,这种人,活着和死了又什么区别呢?”
失去记忆的燕容意又回到了魔修的地盘。
他虽不记得自己已经经历过世间的一切,却对身边的师弟和师妹关爱备至。
冥冥之中,有道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他们不该死。
谁都不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写回正常的时间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