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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1 / 2)


老太太私库里的东西一部分是当年的嫁妆,一部分是这几十年来的积攒,例如?每年过寿收到的礼,当年老国公在时?荣国府还很显赫,自然也少不了底下的人孝敬,再有就?是陆续从府里的公中库房搬走的好东西。

若是有那么一两件赝品掺杂其中也就?罢了,再是见多识广的人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可这回拿出来的那批物件里头竟有半数都是赝品,这样的占比实在是大到过分夸张,任谁都能看出里头的猫腻儿。

老太太当时?就?气得直打哆嗦,等?满心?焦虑的将户部的人送走后,就?忙不迭派人开了库房一件一件去?查,全?家上?下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等?待着检查结果,个个脸上?表情都不大好看,大房二房的人互相看着对方都跟看杀父仇人似的,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只是因着结果还没?出来,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大范围遭了贼,故而只还忍着罢了。

因着库房东西太多,老太太特意从外头请了十来个专门做古董生?意的来帮忙鉴定,这些老师傅又还每人都带着两三个徒弟,这么一群人愣是忙活到深夜才总算是清点完毕,出来的结果不算太遭,但却也很不乐观。

“这些都是师傅们?一致鉴定为赝品的,共计二十七件。”

贾母的脸都青了,哆嗦了半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贾赦当即一蹦三尺高,指着鸳鸯的鼻子就?发难,“好你个贱蹄子!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老太太信任你才将私库钥匙交给你保管,你可好,竟敢监守自盗!我这就?绑了你去?见官!”说着就?要上?前拿人。

鸳鸯小脸儿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贾母跟前,“老太太明察啊!奴婢伺候老太太这么多年,向来对老太太忠心?耿耿,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万万不敢干这种事啊!”

“你还敢狡辩!”贾赦气急败坏的骂道:“私库钥匙是在你手里的,不是你干的难道是老太太自己干的?老太太这么多年待你犹如?亲孙女,你却背着她?老人家做出这种事来,你可真真是丧良心?了!”

“好了!”贾母头疼的呵斥了一声,她?倒是不信鸳鸯会干这种事,但是钥匙是鸳鸯保管的也没?错,于是就?问道:“可曾有旁人动过钥匙?”

“绝对没?有!每每老太太吩咐取什么东西都是奴婢亲自去?取的,绝不曾叫旁人沾手过。”鸳鸯连连摇头,又说道:“清点出来的这些东西奴婢仔细对过册子了,都是……都是原本公中库房的东西……”

“公中库房的东西怎会到老太太的私库里?”贾赦愕然。

贾母噎了一瞬,神情有些不自然。

贾政皱着眉说道:“大哥,你是否弄错了重点?老太太瞧着什么东西喜欢拿了去?收着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总归都是自己家里的东西,也还在自家人手里,如?今最重要的是为何公中库房的这批东西会变成赝品,以及公中库房其余的东西是否也被调换了。”

“老二说的很是。”又骂贾赦,“你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贾赦嗤笑一声,他不敢针对老太太,但自己的弟弟还是能够骂的,“你可就?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吧,老太太的私库要如?何处置全?凭她?自个儿愿意,跟公中的东西可不一样,就?凭老太太溺爱宝玉那个劲儿,还能留下几个铜板给咱们?大房?这事儿总归是你们?二房得利,你自然是不在意老太太怎么倒腾了,虚伪小人!伪君子!”

他这人平日里惯是醉生?梦死?,脑子也不好用?,糊涂起?来叫人想骂都不知从何骂起?,只一旦牵扯到这些个黄白?之物,那可就?格外敏感?了,说起?话来也是一针见血。

贾政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恼,有心?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一时?间压根儿就?没?想到将来分家产这档子事儿上?去?,可眼下贾赦这么一点破,他也无法反驳了,老太太的偏心?他心?里自是清楚的。

“够了!”贾母铁青着脸瞪着贾赦,“东西是我拿的又如?何?你有何不满?你现在是继承荣府了,可了不得了,防着你亲娘也跟防贼似的?若你这个荣府当家人觉得我这老婆子拿不得这府里的东西,不如?去?击鼓鸣冤状告我偷窃!”

这话可就?诛心?了。

贾赦顿时?就?老脸一白?,连道不敢。

这时?,王夫人突然开口说道:“公中财物向来是由当家奶奶管着的……”

众人下意识看向王熙凤,这些年她?才是府里的当家奶奶。

就?连贾赦和邢夫人看向王熙凤的眼神都有些怀疑,毕竟这个儿媳妇也惯是个贪财重利的性子,能干出这种事儿可一点儿也不稀奇。

王熙凤却是一脸愕然,愣在了原地?,仿佛是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会被怀疑上?,等?反应过来后当即就?喊起?了冤,“这几年是我管着府里没?错,可那公中库房的钥匙向来是在姑妈你的手里捏着的,平日里我想要取个什么东西都得叫周瑞家的去?开库房,那钥匙我竟连碰都是没?资格碰的,我上?哪儿能有机会去?干这档子事儿啊!”

王夫人皱了皱眉,还未等?她?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贾琏一拍大腿跳了起?来。

“我知道了,定是周瑞家的干的!”

王夫人顿时?眼皮子一跳,沉着脸斥道:“没?凭没?据的事可不敢胡说!”

邢夫人就?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道:“你方才不还暗指琏儿媳妇呢?怎么着你有凭据?”

“我哪里就?是暗指琏儿媳妇了?琏儿媳妇是我的内侄女,我坑害她?作甚?我不过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嘴,并非有意说道谁。”

贾母看看王夫人,又看看王熙凤,神情莫测,“琏儿你说是周瑞家的,可有何证据?”

“老太太……”王夫人才喊了一声,就?被老太太那一记冷眼给瞪了回来。

贾琏就?说道:“方才我媳妇也说了,钥匙向来在二太太手里捏着,除了二太太便只有周瑞家的能开库房,可巧,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却是做古董买卖的,店里素来真假参半着卖,我也见过几回他店里的赝品,仿的尤为逼真,若非那经验老到的老师傅都很难辨出真假。”

这着实让人不得不起?疑了。

贾母看向王夫人的眼神愈发犀利起?来。

“好哇!原来家贼在这儿呢!”贾赦冷笑连连。

邢夫人啐她?,“亏得你还有脸贼喊捉贼!速速将东西都交出来,若是没?了就?折银子还上?,这里头可还有我们?大房的一份呢,你休想全?占了!”

显然,大家都觉得这是王夫人在背后指使的。

贾政素来要脸,当即恼羞成怒,猛地?起?身就?给了王夫人一巴掌,“我是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用?,你竟去?做贼!可真真是羞煞人也!羞煞人也!”

“老爷!”王夫人捂着脸,哭道:“不是我干的啊!当真不是我干的!”

沉默了许久的贾母这时?终于开了口,“一切不过都是猜测罢了,尚未真凭实据,也不能断定就?是她?干的,老二你且莫激动。”

这态度可就?有些意思了。

贾赦顿时?就?垮了脸,“老太太这是要包庇她??”

“什么包庇不包庇的?我说错了不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周瑞家的干的?退一步来说纵然真是周瑞家的干的,又凭什么就?说是她?指使的?”说句心?里话,贾母对这个二儿媳妇很不满意,但谁让宝玉和娘娘都是她?生?的呢,她?的名声还是得保住才行。

“要证据还不容易?拿了周瑞家的严刑拷打便是了!”

“胡闹!”贾母怒斥,“没?影儿的事如?何能绑人?还想动私刑?传了出去?咱们?家成什么了?如?今娘娘正是得宠的时?候,宫里宫外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家,万一叫人抓着把柄捅到圣上?跟前,哪个能得了好去??”

话说起?来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但却也不乏有抬出贤妃压大房低头的意思。

果然,此话一出贾赦就?蔫儿了下去?,脸上?表情仍是忿忿不平,却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邢夫人也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一个宠妃娘娘,他们?是真不敢得罪。

见此情形,王夫人心?中甚为得意。

孰料,王熙凤却跳了出来,“咱们?不拿人不动私刑,自己查抄自己家总是可以的吧?无论如?何这事儿也得给大伙儿一个交代,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损失这样一大笔财产!究竟跟姑妈和周瑞家的有没?有关系,只派人搜一搜就?知了,许是还有些未来得及出手的也不一定,又或是平白?无故多了一笔说不清缘由的钱财……”

王夫人才落下去?的心?又瞬间高高提了起?来,脱口而出,“不成!我是荣府二太太,如?何能被人查抄住处?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娘娘和宝玉还要不要做人了?”

这副模样,显而易见透露出几分心?虚。

贾政气得直喘粗气,瞪着王夫人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贾母却不满的看了王熙凤一眼,“你也愈发胡闹起?来!这事儿无论是谁干的,总不过是家贼,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非要闹得沸沸扬扬传得人尽皆知不成?咱们?荣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巧姐儿还有你肚子里这个,将来走出去?还不得叫人笑话。”

“正是为了他们?,我才坚决不同意这般稀里糊涂了事啊!”王熙凤抹了抹眼泪,哭道:“方才姑妈也说了,公中财物向来是当家奶奶管着的,若是这回不查个明白?,我这个当家奶奶可真就?要变成那窃贼了!为了我自个儿的清白?,也是为了巧姐儿和肚子里这孩子的将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同意和稀泥!周瑞家的住处、姑妈的住处还有我那院子,都查!好叫大伙儿都睁大眼睛瞧瞧,究竟谁才是家贼!”

王夫人忙道:“也没?人说是你……”

“姑妈方才不是还引着旁人怀疑我呢?这会儿又坚决不肯叫人查,难不成当真是做贼心?虚了?”

“你!”王夫人又惊又怒,还有些纳闷儿,不知这王熙凤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是要跟她?撕破脸?

王熙凤的死?缠烂打,贾母是愈发不耐了,却一时?也不知该说她?些什么,好话歹话说遍了也不听,棘手得很。

然而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对策,就?见王熙凤又哭嚎一声,喊道:“我知晓老太太不喜家丑外扬,可若是老太太铁了心?不肯彻查到底,反倒要叫我不明不白?背着这样一个臭名声,我……我……那我也只好以死?明鉴了!”说着就?作势要去?撞墙。

贾琏忙不迭拦着她?,惨白?着脸劝道:“我的好奶奶诶,可万万使不得啊!”

“琏儿媳妇!”贾赦也被她?唬了一跳,慌乱大喊,“你做什么傻事呢?仔细我孙子!”

贾母却是气得浑身直哆嗦,完全?就?想不通,王熙凤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无理取闹了。

她?抬出贤妃来以势压人,这混账就?以死?相逼,拼着得罪她?也非要闹腾,图什么?

一时?间,贾母甚至都有些后悔查这事儿了,若早知事态会发展成这样,还不如?索性一开始就?不查,如?今可好,进?退两难了。

想着,贾母又不由得狠狠瞪了眼王夫人,压根儿都不必查,只看她?那副心?虚的劲儿就?知道她?指定有问题,真真是一心?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了,没?见过这样贪婪的!

“都别闹了!”贾政猛然站起?身来怒喝一声,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琏儿媳妇你也不必如?此,查!彻查到底!”

“老爷!”

“政儿!”

贾政恶狠狠的剐了王夫人一眼,又看向老太太,面带羞愧道:“老太太不必拦着,无论是谁干的,这事儿总该有个交代,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总不能包庇她?反倒叫无辜的人背了这黑锅。”

贾母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无力的摆摆手,“罢了罢了,要查就?去?查罢。”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老二媳妇的心?虚了,再怎么拦着也是压不下去?的,只可怜她?的宝玉和元春,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目光短浅贪得无厌的娘,平白?被带累了名声。

王熙凤又说了,“为防有人动手脚,咱们?坐在这儿的人都不能离开,叫三波人同时?去?查抄。”

贾母都懒得搭理她?了,贾政则一口应了下来,脸色却也难看得很。

在屋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查抄王熙凤那屋子的那波人就?先?回来了,个个两手空空,显然并无什么发现。

王熙凤当时?就?冷哼一声,“可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清白?的。”

紧接着回来的就?是查王夫人那屋的,一众人抬着几口大箱子,收获颇丰。

王夫人一瞧,脸就?白?了白?。

“这里头有一部分是原先?府里的东西,还有一部分不知是何来历,另外还找到了二十三万两银票……”

饶是贾母也被这惊着了,她?知道老二媳妇不曾少捞钱,却怎么也没?想到,数额竟如?此巨大,仅现银就?有二十三万两之多。

邢夫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说你是钱篓子都算是侮辱你了,你这分明就?是貔貅啊!”

“好一个女窃贼!”贾赦的眼珠子都红了,这里头不定有多少是从这府里捞的呢,“你这是搬空了整个荣府去?填你的荷包啊,简直其心?可诛!我定要抓你去?报官!”

猜测变为现实摆在眼前,贾政更是几欲气疯,羞愤至极,只觉这辈子的脸面都被这贪婪无耻的婆娘给毁了。

“我要休了你!”

“老爷!”王夫人大惊失色,哭道:“拿了些府里的东西我认了,可是其他的都是我的嫁妆啊!”

“嫁妆?我与姑妈同为王氏女,我嫁妆里压箱底的银票不过只有三万两,姑妈却足足有二十三万两?那我定要回家去?好好问问了,如?何能这般偏心?。”王熙凤笑盈盈的上?前几步随手扒拉了一些箱子内的物件,就?说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嫁妆,拿了嫁妆单子来对一对就?知道了。”

“王熙凤!”王夫人咬牙切齿。

“老太太,二太太的屋里还发现了一样东西……”鸳鸯略显同情的看了王熙凤一眼,有些迟疑不知是不是应该拿出来,她?是知晓老太太的心?思的,这样东西一旦拿出来,二太太必定更加声名狼藉,可若是不拿出来,她?又实在于心?难安……终究还是厌恶二太太的阴毒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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