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是老男爵的女儿?”
艾德点头,继续说,“正是巴伦·拉·瓦雷第男爵,我们的领主。今年五十四岁,老来得女自然视若珍宝,为了庆祝女儿的降生,大人甚至赦免了监狱一部分罪行较轻的囚犯。”
“他为小姐取名阿奈丝·拉·瓦雷第。”
艾德脸上浮现淡淡的喜色,由衷地为主人感到高兴。
罗伊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确认没有一丝讽刺、挖苦、揶揄,他似乎认定那个女孩是男爵的亲骨肉。
“没道理啊…”猎魔人不禁有些纳闷,连郊外鸡笼酒馆里的两个酒鬼都清楚那件丑闻——阿奈丝是玛丽·露意莎夫人和那位“大人物”偷情诞下的私生女。
怎么城里的士兵反倒被蒙在鼓里?
此外,罗伊所认识的未来中,几年后,露意莎还会为大人物生下一个小儿子。
“你接着说…”
“阿奈丝小姐出生后没几天,男爵大人的长子亚里安少爷却突然得了怪病,昏迷在床,距今已有很长时间,病症毫无改善,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士兵微微唏嘘地说,“后来男爵大人经过调查发现是一位外来的杂技演员给下了少爷昏睡的魔咒,附近的巫医、医师诊断过后都束手无策。”
“所以男爵大人才全城戒严、封锁白桥,为了抓住下咒的罪魁祸首,救醒少爷。”
恶狠狠地说着,艾德突然指向不远的城楼下侧面的墙壁,上面张贴着一张通缉令,画了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包着褐色头巾,一身白色的丝制长袍,鹰钩鼻,薄嘴唇,面容阴鸷。
五官有种异域的感觉。
进出城门的行人都会被士兵参照着画像挨个搜身、乃至检查是否变装易容。
“男爵大人下了命令,一日没抓住凶手,白桥就封锁一天,若有人能上报和凶手有关的线索,或者治好亚里安少爷的病症,重重有赏。”
猎魔人进城已成注定,艾德的口风也发生变化,“五位大师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物,如果你们擅长追踪或者医治魔咒,不妨试一试……”
“我还要教导弟子,没那个闲工夫…”弗利厄斯淡然地拒绝道。
“反正咱们要在城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等罗伊养好伤,不如趁这个时间接点活儿?”奥克斯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而雷索盯着那张通缉令,疑惑地说,“这家伙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士兵艾德听得心头一凛。
“哦…抱歉,我认错了人…”光头大汉注意到弟子隐蔽的眼神,便打了个哈哈,摆摆手,“这大鼻子和深眼眶倒是挺像的,其他地方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这嘴太大了、眼睛过于狭长…”
“几位再仔细瞧一瞧…”艾德建议道,“如果实在无法确定,不如到广场去,凶手的几个同伙正在受刑。”
……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进入了拉·瓦雷第家族领地的中心。
从城门外看是一望无边的,又高又厚、泛黄的大理石城墙,而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如果把它简单地称为城堡,那就是严重的用词不当或者笑话。
更准确地说,它是拉·瓦雷第家族经过数代人的扩建,围绕着一座超过二十米高的主堡和无数圆柱形的塔楼,修筑而成的巨无霸的要塞,这比罗伊从前了解到的拉·瓦雷第中心领地要巨大得多。
贴着城墙修筑着一圈土石结构的高大房屋,山墙屋顶,有着又尖又直的屋脊,房屋外层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大多呈现灰黄色,显得很朴素。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们坚硬的墙壁,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和城墙用了同样的建筑材料。
街上到处都是人和拉着沉重货物的马车、牛车,地面只铺着一层浅浅的鹅卵石和泛黄河沙,遍布脚印、车辙印,凹凸不平,路边靠着敞篷车,路中央有一口水井,大路上隔三差五还有牲畜留下的粪便和尿液,将一股怪味混入空气。
空气还是嘈杂的,充斥着男人的大笑、女人的柔声细语,以及婴孩儿童的嘤嘤抽泣,兼之穿插着巡逻士兵的大声呵斥。
总结起来,拉·瓦雷第要塞里简直又脏又乱,远不如维吉玛贸易区那般整洁、干净。但又充满了活力和一种蓬勃的,源自市井的生机。
猎魔人遥遥望去,远处紧靠庞塔尔河的那堵城墙上,隐隐勾勒出几架巨大的投石机和守城弩狰狞的轮廓,这是为了应付对岸、来自于邻国瑞达尼亚的威胁。
他们徜过拥挤的行人,拐了几个弯,城中同样被高大的城墙划分成了几片区域:生活区、贸易区,还有东边的修道院,北边男爵居住的高塔。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处圆形的广场,人声鼎沸,往来者皆驻足于此,冲着广场中央的一座石制高台指指点点。
罗伊的视线越过装饰着天空之父克里夫雕像的喷泉,扫过高台上四根火刑柱。
“嘶——”当他看清最右手边的火刑柱上的囚犯,忍不住心头一沉——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士,五官秀美,身材窈窕,耳朵上部尖尖的,尽管遍体鳞伤,也难掩那股明艳动人的风姿。
她身边是另一位留着莫西干发型、古铜色皮肤,身材健美有若雌豹的女人,再往左边,是一位身材矮小如侏儒,面容丑陋的中年男人。
显然,三人都受过严刑拷打,浑身伤痕,神色疲倦而绝望,挣扎在昏厥和清醒间。
“还真是熟人,城门口那个通缉犯,”雷索双手环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不就是海狮子杂技团的昆特牌表演家,亚摩斯!”
“是海蝎子杂技团。”罗伊叹了口气,脑海中又闪过那位背负诅咒,为了儿女甘愿自我牺牲的男人。
火刑柱上绑着的犯人,则是海蝎子杂技团仅剩的几名成员:精灵舞者爱佛琳,泽瑞坎的刀术专家坎蒂拉,以及小丑弗洛兹。
弗洛兹旁边那位,本该属于吞火者科林斯第,此刻却变成一具漆黑、冰冷、丑陋的焦尸。
他死于火刑。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肋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而不经意间、带着一声轻微的呢喃,爱佛琳睁开了眼,空洞的眸子正好与人群之中暗金的眸子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