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乔云瀚么?”
失意之时,一声问候温柔地闯进他的耳朵,让他不禁抬头看去。
那种太好看的人,你可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但你绝对记得那种惊艳的感觉,好看到眼珠子滚到地上的感觉。
这个女孩子正是如此。
她大概十四五岁,有着黑色的长发,眼睛弯起来一笑腼腆且友善,好像自带亲和的立场般,越过重重戾气走到了乔云瀚的面前。
“什么事……”
微微扯动嘴角,都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乔云瀚垂眸别过了头。
“我爸说他今天抽不开身,让我代为转达,希望你别生气。”
女孩笑着捧起篮球,将其归还到了乔云瀚的手中。
短短接触的一瞬,她留意到他手背上的擦伤,再认真一扫,腿上的口子震惊了她。
“发生什么了?你的伤……”
迅速扯过背包掏出纸巾,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伤口周边的血迹。
但这抑制不住血水淌出。
“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站起身,试图依靠自己薄弱的力量拽起乔云瀚。
这不过是徒劳,更何况乔云瀚并不乐意。
“你别害怕,我叫童芥,我妈妈是医生,她可以帮你医治。”
见他十分抗拒,童芥笑眼微弯,语气温柔又动听。
“我不去。”
乔云瀚大力挣开童芥的手臂。
“为什么?你的伤很严重,万一感染……”
“不需要。”
乔云瀚别过身去,倔强地尝试靠自己站起身,奈何腿伤严重令他疼痛难忍。
“那你稍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乔云瀚回过头,童芥的身影已然跑出了球场外。
她要干什么?
自己真的要留在这等她么?
她表现出的关心是本意如此,还是故意?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海中,让乔云瀚困惑、头痛。
纠结良久,只听场地外一阵跑动的声音传来。
“你还在呀,太好了!”
跑回来的童芥满头大汗,粗气频喘,手里也多了一些东西。
见到乔云瀚仍坐在石凳上,她笑着取下背包凑近,蹲下身替他处理伤口。
“我给我妈打了电话,按照她的要求给你买来了碘酒和创可贴,很管用的。”
说不痛是假,但她的动作很轻,柔柔地。
一点一点,化开了乔云瀚心底凝结的寒霜,融成了一汪清泉蜿蜒心头,舒适又温暖。
“你…花了多少钱?”
垂眸打量着她手上的东西,乔云瀚打算问好价格把钱还给童芥。
“不贵,这不算什么,治好你的伤才是大事。”
眉眼微弯,童芥低下头继续处理他的伤势。
暮色四合,霞光弥漫。
傍晚篮球场的角落,橙色的暖光斜斜地映在女孩的脸上,也染透了男孩的脸颊。
**
等乔云瀚回忆完跟父女俩的初见,早已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的确是只有童芥才能做出来的事,她啊,典型的人美心善。”
打了个哈欠,孙尧双手叠在脑后发出感叹。
“话说,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她的?”
问题引发了一阵沉默。
不是乔云瀚不想回答,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具体答案。
见他不语,孙尧以为是自己又惹他伤怀,赶紧换了个话题。
“要不说说我吧,我喜欢你妹的原因……”
话说到一半,被乔云瀚冷硬打断。
“她不是我妹妹。”
“乔云瀚,你男人一点行不行?”
想起聚会那晚,栾梦纯因乔云瀚冷漠的态度而选择借酒消愁,孙尧肚子里的火气就蹭蹭往脑子里钻。
“除了你,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妹妹,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没有母亲。”
此刻,凌厉的眸子如同最黑暗的极夜。
连吐出的话语,也浸润着彻骨的严寒。
“诶,话可别乱讲,难不成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虽然没见过乔云瀚这副面孔,但孙尧眼下怒火未消,只能一边平息气恼,一边劝告:
“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你不想说我更不会去问,但是乔云瀚你自己得心里有数,你不去接受爱,就永远不会去爱。”
“就算一时没办法接受,也不要给爱你的人难堪。”
“或许,这就是童芥只把你当做朋友的原因……”
气话只会越说越伤人,孙尧深知此道理,干脆噤声翻身闭了眼。
而乔云瀚沉默着,一言不发。
大概是在思考,又或是放空自己,他缓过神关上了灯回到床上。
对于栾梦纯,他没有任何的想法,因为他打从心底无法接受这位家人的存在。
但是孙尧有一点说动了他,或许是自己忽视了别人的感受,所以才导致童芥对他只停留在朋友的层面。
为了童芥,他可以少说些冷冰冰的话。
斑驳的树影射进屋内,缓缓摇摆着枝杈,在乔云瀚的侧脸留下了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影。
窗外吹来的风在脑海掀起回忆的风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带着他回到过往的时光。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何年何月开始对童芥有好感的。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发生在他十六岁的生日。
那晚积雪满地,寒风呼啸,童芥特地买了一块小蛋糕,跑到青年队的宿舍楼下找他庆祝。
周围的男生艳羡不已,一向不过生日的乔云瀚只觉得他们吵闹。
拒绝了吃生日蛋糕,二人在附近的街道溜达。
他们意外撞见一位卖烤地瓜的老爷爷,他在寒风中冻得直打哆嗦,只能靠在烤炉旁取暖。
乔云瀚只是心底飘过一丝同情,步伐继续向前迈进。
但童芥却拉住了他,向老爷爷询问着烤地瓜剩余的数量。
还剩五块烤地瓜。
童芥笑着买下了所有,还嘱咐老爷爷天冷地滑,路上小心。
之后,两个人抱着热乎乎的烤地瓜坐到一处角落。
原本就不太饿的乔云瀚硬是吞下了三块烤地瓜,撑得一度不想说话,静静打量童芥小口小口地吃着,甚至一块都没吃完。
对于她的善良,他早已习惯。
帮她料理善良之后的麻烦,他也习以为常。
知道她在硬撑,乔云瀚无奈伸手,要过了第四块烤地瓜吃掉。
她时常会问他,她是不是在多管闲事。
他总是摇头,一言不发。
心里却在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善良。
如果不是她,恐怕自己那晚只会加重伤势。
所以,他从不会去责怪她“多管闲事”,而是一起分担善良所带来温柔的麻烦。
……
细细想来,或许那时已然心动却不自知。
抑或是打从初见起,他便将感情深种直至如今。
正回忆的入迷,楼下传来了一阵刺耳的猫叫。
野猫发情,乔云瀚见怪不怪。
“哎呀,吵死了!”
进入梦乡的孙尧被猫叫吵醒,堵住耳朵气恼不已。
“哪来的野猫?”
隐隐约约见乔云瀚靠在床头,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满脸诧异。
“都凌晨一点半了,你还不睡?”
“睡不着。”
毫无困意,再加上野猫的叫声,此刻的乔云瀚无比清醒。
“别想了,女人都喜欢成熟的男人,你…现在还不行。”
堵耳朵没用,孙尧直接把枕头往脑袋上一扣,翻身再次进入了梦乡。
“喂……”
心情刚刚转好的乔云瀚一下子又回到了郁闷的起点。
又是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