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留下的沉夜,叫奶娘抱在怀里,听一堆絮絮叨叨:“老天保佑,殿下可不要再欺负小殿下了……”
当天晚上,沉夜的居住环境就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偏殿的帘子换成了东珠缀金丝的垂帘,颗颗光泽圆润,大小均等如小儿一拳,看上去真是珠光宝气。小摇篮床换成了上好的丝绸裁条编成的软低,里头厚厚地垫上一层又一层昂贵的轻绢。宫里多少美人翘首以盼的宝贝料子,就这样变成了小婴儿的床垫,就连小襁褓和更换的尿布片,都用光了几年里堆积下来的所有珍贵料子,说是暴殄天物都算是轻的了。
这一番布置完成,梅菲斯特又向沉夜转播这位天命之子的神奇操作:他的婢女十来个人,一人捧着一盒珠宝首饰进来了,并排一站,登时玉璧宝珠,绒花金蝶,名画宝瓶,粲粲生辉,侈靡斗丽,蔚为壮观——奶娘的眼睛都看直了,连谢恩都不记得,嘴里只念叨“哎呦、哎呦……”
沉夜说:【这位天命之子还真是大俗即大雅,颇有21世纪土豪风范。绢绒的花与金玉的钗子也就算了,瓶都有金瓶混着铜磁瓶送,估计只是觉得好看,一点品味都没有,一言难尽。】
梅菲斯特说:【您所说的品味这种主观判断的价值,依据年代变换得太多,对于我这样的AI来说还属于未知领域呢。】
沉夜说:【我欣赏有自知之明的合作伙伴。】
或许觉得作为赔礼是够了,左丘失这才迈步进来,进行他每日例行的“探视”。他养着沉夜,自觉有如文人养瓶花、养美玉,赏玩照顾,缺一不可。所以这几个月,他一但得闲,甚至别的地方都不去了,连皇帝跟前都不凑,只立刻往他的小狸奴这里来。
奶娘见到左丘失,立刻抱着沉夜行礼。
左丘失皱眉:“你为何勒着她?”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天生骨架大,个子高,面色阴沉下来,颇有风雨欲来之势。奶娘被他这么一下,立马想起来百寿园里血肉模糊的骨肉,还有各种残酷的风言风语,自己把自己又吓得不轻,立刻两股颤颤,手也仿佛失了力气,尽管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得罪皇子也不能失礼,却还是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只是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左丘失更为不快了,揪着奶娘的衣服就把她拽起来,犹豫了一下,从她怀里捞出来小狸奴,立刻放到柔软的小摇篮里,这才转头一脚把奶娘踹翻了。
“蠢货,她若是叫你伤着了,就算拿你喂父皇的狗,也赎不了你的罪!”他沉着脸,眼风扫过的地方,婢女们都立刻犹如直面狂风骤雨,瑟瑟跪下,一个个面色发白。
梅菲斯特的转述使得沉夜明白这位天命之子发脾气了。
她发出婴儿特有的奶声奶气的啊啊叫声,凝滞的空气一瞬间被打破。
众人都能发现殿下的表情一下子舒缓了许多,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东西放下,都出去。”
宫人们都撤走之后,左丘失才转身来看沉夜。
他不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探出手,几乎毫无力气地摸上了沉夜的脸颊。小孩子皮肤嫩,但是恢复也非常快,早上的印子,到现在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沉夜在梅菲斯特的辅助下完成了与他的一个对视。
……柔软的触感。柔软到胜过他所知道的一切词语。文人骚客爱说的什么肤若凝脂,他想来都觉得恶心,但是她的脸颊却让他几乎迷醉于那种轻妙的、带着人体的温度和肌理的感触的感受。
他上前了两步,低头仔细看着沉夜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眼睛。他知道不少宫人私下里传话,都在议论她的这双眼睛,有不少猜测,恶意的当然存在。他没有制止这种流言——出于这时的他还不明白的某种心态。
凑得近了,鼻尖就能嗅到小婴儿的身上那种甜美的奶香气,柔软而毫无攻击性,不同于熏香或者脂粉味,是纯粹的、自然的、温和的。
左丘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鼻尖几乎都贴到了沉夜的脸上,两人的眼睛在极近距离对视,然后沉夜给了他一个笑容。
接着抬起手来,用尽全力糊在他脸侧。
左丘失伸出手捂住了她小小的、软软的手掌,就放在自己的脸侧——
这种、这种感触……这样的气味,这样柔弱而可怜的生物……
他轻笑出声,浓黑的眼睛里看不见一丝光彩。
“……我的,小狸奴。”
只有在他的庇护下,才能柔弱地活着的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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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夜说:【这家伙高反人格,控制狂,而且还有点肌肤饥渴症。】
梅菲斯特说:【无条件赞同您的意见,沉夜小姐。】
沉夜有点烦:【嗯,我讨厌这种脑子不错的疯子。他们考虑事情容易站在感情上,而且是与常识不共通的感情上,会损害利益,毫无理性。最麻烦的对手和队友。第一世里背叛我的那个手下就是这种人,啧。】
梅菲斯特说:【但是,您能做到的,对吧?毕竟我们的旅程,可不能在这里终止。】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狸奴”这个称呼,嗯,魏晋南北朝开始,“奴”就是一个有的亲昵与爱意的字了。宋武帝小名寄奴(人道寄奴曾住by辛弃疾),卢思道小名释奴,李白的女儿叫明月奴,等等,很常见的,没什么贬义,理解成“小猫”没差。(而且皇兄他自己原本叫猪的ww,这个是真的只有贬义,超惨)
2,哥哥就是有点蠢,而已。会被彻底驯养的,不要急!
3,本来只是先找一些近亲结合的遗传病,结果发现虹膜异色症很酷就用了,没想到很古早玛丽苏……emmm,我还挺自负写苏没那么尬的……没那么尬的,对不对?(哭泣/摇晃/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