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云嫣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但到底也不敢再在景玉眼皮子底下做那些偷摸的事儿了。
只是府上连日来都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变得热闹许多。
景玉从前势微,可如今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来往者除了有官员亦有些身份不明的人。
浅草便将外边打听来的事情说来给云嫣听着,“殿下身边还多配了个穿着青衣的随从,话虽不多,但瞧着便不像个好人……”
云嫣懒散地望着窗外,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对这些闲事儿也不怎么关心。
直到浅草又说:“听说春姨娘今早上也被接回府了……”
云嫣蓦地转头看向浅草。
那春烟竟又回府来了……
那她害人的事情这就要被揭发了吗?
浅草见她神情不安,只当她与其他主母都一般,都对那妾侍看不顺眼,安抚了两句便又扯了旁的话题。
她哪里知道就因为她提了这么一嘴,叫云嫣整日里都惦念着这事儿。
到了晚上云嫣都没什么胃口吃饭,景玉瞥见她脖颈上落了根棉丝,便替她捉去,岂料他不过是手指触到了她,都惹得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景玉望着她那双怯怕的眼眸,神色不明道:“公主莫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云嫣忙摇了摇头,轻声问他:“春姨娘回来了吗?”
景玉说:“回来了,只是一直都还未醒来。”
云嫣听到这话才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小声地与景玉道:“我今晚上没什么胃口。”
景玉知道她这是娇气的毛病又犯了,只是他也不打算纵着她,便扫了一眼她碗里丝毫没少的饭道:“公主总该将碗里的饭吃完才是……”
小公主顿时抿起樱唇,但到底也没敢丢筷子跟他翻脸。
等到晚膳后,云嫣便一直蹙着眉心,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景玉喝了口消食茶,问她:“又不舒服了?”
云嫣低声道:“方才吃得有些撑了。”
景玉便想起饭桌上他不过随口叫她吃完,她竟都不知道停了。
他叫她过来,云嫣便乖乖地坐到他膝上,依偎进他怀里去。
景玉不轻不重地帮她揉着肚子,问她:“如今就这样听话了?”
云嫣连忙点头道:“我最是乖巧,待时日长久些殿下便也能知道我有多乖了……”
景玉若有所思道:“方才我碰到公主时,公主在想什么?”
云嫣顿时咬着唇瓣,又没吭声。
景玉声线宛若透着一丝凉薄之意,“公主是怕我像掐死卓氏那样对公主下手?”
云嫣瞄着他襟口上的花纹,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景玉又继续道:“公主是觉得我连自己的养母都能掐死,这般忤逆不道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是不是……”
他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照着云嫣心里话念出来的,云嫣越听越发得心虚,忙抬手将他嘴捂住,生怕他真能看到自己的心底更多不可告人的事儿。
景玉凝着她,便瞧见她漂亮的眸子轻转,随即一副为他好的模样道:“隔墙有耳……可不能被旁人给听见了。”
景玉捏着她的手指,到底也没再叫她为难。
等到丫鬟送了补汤来,云嫣便自己乖乖地全喝完了。
景玉却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包果脯出来,捏出一粒喂到她唇边。
小公主便低头就着他的手吃,像是一只被投喂的小动物般,柔软唇瓣触碰到他的手指将那果脯缓缓卷走。
景玉眸色深了几分,问她:“甜吗?”
云嫣颇老实道:“甜。”
景玉闻言却将自己方才喂过她的手指送到唇边尝了一口。
像是在尝上面果脯的余甜,又像是在尝云嫣的口水,顿时叫云嫣都看红了脸。
景玉却仍是神色自若地拿帕子将手指擦干净,垂眸淡声道:“公主这回总算没有说谎。”
早上才寅时初刻,景玉起身时便瞧见身旁的小公主竟也破天荒地跟着起了。
“你不再睡一会儿?”景玉问她。
云嫣轻声道:“我昨儿午觉睡多了,如今也还不困呢……”
只是她起来也不等旁人来伺候自己,反而颇是殷勤地接过丫鬟手里的袍服,替景玉整理衣襟,又亲手替他挂上腰间佩环等物。
景玉垂眸望着她的举动,也并未出声打断。
等到云嫣收拾得妥当,才抬眸看向他,轻声道:“我做的好吗?”
景玉抚了抚她的脸颊没有说话。
她不需要如此。
她愈是这般,也只会愈发叫他生出更多病态的念头。
总有那么一瞬,他是极想将这小公主关进个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叫她永远都这般仰视着自己,乃至她从头到脚从身到心都只能独他一人瞧见。
她那样怕他惩罚她,却哪里知道他脑子里一些恶念。
若非他还有理性,兴许在忿然时早就逼得她脱得光净,叫她与他在同一屋檐下,却不许她穿着那些包裹着她的衣裳,令她宛若一个初生稚子般在他面前毫无遮挡,假借惩罚的名义来满足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
她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倘若他真的有什么事情要与她计较,又焉能是她早起为他穿戴一两件衣物便能讨好得了的。
云嫣见他如往常般仍是惜字如金的模样,只当他是不为所动。
她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个恍神的功夫,景玉都已经将她最难以启齿的姿态都一一掠过心间。
而她所知道的,也只是瞧见六皇子拾掇得衣冠楚楚,随即淡漠地抽回了手指。
景玉温声道:“今日我兴许会晚些回来,你用晚膳时莫要等我。”
云嫣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哪里还有新婚时候要景玉伺候穿衣的骄纵模样。
待景玉离开后,云嫣才转头钻到浅草怀里去,叫浅草接着自己。
“好累呀……”
云嫣迷着眼睛,似呓语般嘀咕了一句。
浅草疑心晚上睡了一觉怎就累了,她本想将话问出口来,却又生怕她家公主说出什么骚得人头皮发麻的话来。
她低头见云嫣没了动静,对方竟真的就挂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浅草颇是无奈。
她家公主可真是能屈能伸,为了讨好六皇子竟还能在一个不可能醒来的时间里醒来。
说她困,她方才说话时眼眸明澈精神奕奕,说她不困,那六皇子前脚刚走,她后脚连酝酿都不必酝酿就直接挂在旁人身上睡着了。
浅草将云嫣安置歇下后,才到了外面。
玉芽低声道:“公主如今在殿下面前愈发乖顺,竟与从前都不同了。”
浅草扫了她一眼,莫名地嘀咕道:“她岂止是与从前都不同了……”
她连骚话都不说了,还在六皇子面前乖顺得跟只家猫似的。
浅草依稀记得自己头一回见到小公主时,她也曾有过这般乖顺可人的面貌。
然而只那么一回,云嫣就做了件叫人颇是心悸的事儿来,如今想来亦是叫人记忆犹新。
浅草只能在心里头暗暗祈祷,希望她家公主是真的从良,而不是在憋着什么坏水了。
毕竟以往云嫣那肚子里的坏水还会泛出些涟漪来叫人隐隐察觉,而这回却倒像是彻底转性了一般,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日子看似安宁,六皇子与六皇子妃过了新婚燕尔的时期还能这般融洽,叫旁人瞧见了也暗暗称赞一句天作之合,其中大部分人却全然忘记了他们最初如何鄙夷景玉的姿态。
云嫣这日进宫去探望刘太后,刘太后又握着她的手长吁短叹,“即便那三皇子也是个受害的,但这件事情发生的着实荒诞了些,那些污浊的事情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刘太后只当云嫣前期那场病是撞见了这桩丑事,娇嫩的心灵接受不了才病倒的。
云嫣便也顺势道:“亏得太后娘娘记挂着我,我如今也已经好多了。”
刘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有件事情只怕你还不知道吧。”
她说着便突然提起了在景和身边伺候的苏嬷嬷,顺道将苏嬷嬷是景玉外祖母的事情告知与云嫣。
“待她将景和身边的一些事情交代下去,不日便会回到六皇子府,与你们团聚,这是哀家的意思,也正是天子的圣意。”刘太后温声说道。
云嫣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心里却又将这件事情梳拢了一遍。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苏嬷嬷与景玉之间的关系呢,若非知晓,当初焉能认定他就是个小可怜了……
只是从景玉的角度来看,自家外祖母常年都忠心耿耿地伺候着自家的二皇兄,将他本人当做团空气,天子也常年没有要成全他亲人团聚的意思。
如今也是为了给三皇子遮丑才突然生出大度起来,提出这么一桩感天动地的祖孙团聚之事。
云嫣忽然发觉景玉这个皇子做得怎一个惨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