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旁人欺负了你,我必然也会护着你。”
景玉给出的答案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却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便像是个刻板的人,做的事儿说的话,件件都刻板至极。
云嫣软软地倚在他怀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还蒙着一层叫人看不透的虚影。
夜里楚吉将那苏嬷嬷与云嫣之间的矛盾也弄了清楚,又细细讲来。
“公主买下了那婆子的卖身契后,叫来的牙婆也嫌那婆子年纪大不肯要了,公主便又让人将这婆子赶去庄子上做事儿去了。”
景玉静静得听着,不置喙一词。
楚吉犹豫了片刻,道:“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说完见景玉也神色也无一丝不豫,便轻声将自己分析的想法说出,“奴才也查过那婆子的事情,那婆子家中贫穷,儿子与儿媳早年都相依去世,家里只有个十来岁的孙子与她相依为命,她不去偷窃那架子上能比纸更贵百倍的摆件,反而单单窃纸,显然也是个心思怯怕的老妇,行为不端,可也算是为了孙儿而非利己。”
他说完这话又去打量景玉脸色,景玉便淡声道:“继续。”
楚吉松了口气,说:“公主看似像在胡闹,可她最后却将却花钱将这婆子买了下来赶去庄子上做事,这婆子看似受罚,在府上无地自容,但其实是得了一笔钱财可以拿回家去,她去了那庄子上,也不至于真的无处可去了。”
楚吉倒也不是多管闲事才特意说了这些长篇大论。
只是他深谙身为奴才,想要叫主子信任,便必然要在主子不解的时候替主子解惑,倘若主子心里一早就有了数,那么楚吉这番话若能与对方应和,也正能叫对方感应到自己这个奴才是个可用之人。
而这回他显然又料中了。
这皇子妃的心思九曲十八弯,有时候看起来是个好的,但她其实是个坏的,有时候看起来是个坏的,但她却还是个心软的,真真叫人意外却又难免要在她身上花费更多的心神。
景玉垂眸,心思都在心里,脸上却还是那副平静的神色。
楚吉习惯他这样,便静静地陪着。
这府上人人复杂,倘若真叫这两个主子将那深沉的心思来比较一番,楚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还是会给自家主子先投上一票。
隔天云嫣便恍若无事人般,早上又乖乖地早起去给苏嬷嬷奉茶。
苏嬷嬷冷着脸有心要她站规矩,云嫣便声音甜软道:“今日便只能陪您这会儿了,景婳公主约了我今日进宫去,我还得早些过去。”
苏嬷嬷连她奉的茶都还没喝到嘴呢,她就要走了。
偏偏这理由还不能叫人拦着。
苏嬷嬷将手里的茶又放回原位,目光沉沉地望着云嫣,“那你便早去早回吧。”
云嫣笑着应了,转身便飘飘然走了,全然没有半点负担。
待云嫣走后,小丫鬟才捧来了云嫣昨儿连夜罚抄的《女诫》百遍。
苏嬷嬷拿起了看了两眼,眉头蹙得更深。
“昨儿晚上就皇子妃一人在书房里?”
小丫鬟道:“先前是这样的,后来兴许是殿下不放心,他便也过去了。”
苏嬷嬷便立马将那些罚抄的东西丢回了桌上去,心里颇是惊疑不定。
她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这不像是个女子娟秀清丽的字体。
可思来想去,又不大相信景玉这么个一家之主会特意去给皇子妃代抄了这一百遍女诫……
苏嬷嬷发觉自打进了这六皇子府后,这夫妻俩个对她分明都客客气气,尊重有加,可越是如此,她偏偏就越是不能舒心顺意。
这厢云嫣转头出了府去,倒也是真的去了景婳那处。
她嘴上说是景婳约她,但其实是她自己做了回不速之客。
景婳见她过来,心说下次自己是不是该考虑让人提前把风,一见着云嫣进宫来,便立马来告诉自己。
“这回我却是想同姐姐要走先前那位段画师了。”
景婳心里先是一怒,而后却很快平复了下来,挑起唇角道:“既然是妹妹想要的人,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要支持,只是得要那段画师自己同意,妹妹觉得呢?”
云嫣心说对方这般自信,莫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位景婳公主许了段霜守什么她不知道的好处了?
景婳爽快的将段霜守叫过来,还特意给他二人留了独自说话的空间,着实贴心得很。
旁人都以为段霜守只是个太监,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云嫣抚着下巴打量着段霜守。
段霜守才神情颇不自然道:“我如今还不想走,景婳公主说要将我引荐给圣上作画……”
云嫣诧异道:“你竟会稀罕这个?”
她还以为他同那些不世出的天才都一般,对那些虚名不屑一顾,原来他竟也不能免俗么?
好在云嫣也没有要勉强他的意思,只是看在他帮自己完成了画作,想要替他解除眼前困境。
他若自己乐在其中,那便又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