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半截身子进了冷宫的云妃凭借着肚子里的孩子竟硬生生地将新帝从云姗公主那里拉了回来,掰回一局来。
然而这也并不叫人觉得惊讶,毕竟平民家也都将传承香火当做毕生的目标,更何况还有皇位要继承的皇族。
云嫣肚子里的孩子倘若是个女孩,将来便是矜贵公主,是个男孩却也有极大的几率会是下一代帝王,宫人们的态度对此便又稍有些变化。
宫里头见风使舵的功夫云嫣在启国的时候老早就已经习惯,对于骤然刮回来的风向也是见怪不怪。
她倒也不会太过得意,仍是坐在窗子下盘弄着针线,忽然问身旁的浅草:“你说生儿育女便是做□□子应尽的义务吗?”
浅草愣了愣道:“应当是吧……只是公主为何突然问这问题?”
云嫣道:“他从前气极我了也说不出什么来,只会反复提醒要我尽到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他说这些话就说明一直以来分明都嫌弃我没有尽到过这份责任,所以我很是好奇。”
浅草道:“奴婢觉得做□□子的对夫君贴心一些总不会错了,就像公主这些时日以来做的这些衣服,公主从前哪里会为旁人做这个,想来也是公主终于知晓要体贴人了。”
只是细想之下,云嫣的目的就很难说了,倘若在夫君登基之前她有这般殷勤,必然会叫夫君喜欢,可她在夫君登基后撕破了脸皮才做这些,难免有些谄媚之嫌。
可偏偏她做了这些衣服只存在那里,也并没有要拿给景玉的意思,她倒不像是在为旁人做什么,而是单纯地满足她自己心底一些想法。
浅草十分清楚她从前绝不会做这些事儿的,她如今这样做,按照浅草对她的了解,浅草很难将这当成一件好事。
“实则我如今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多价值了,我只希望他以后不要那么恨我就好了……”
云嫣侧过头去,扫了一眼庭院里殷勤扫洒的宫人,忽然就生出了许多茫然。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便宛若天堑般,到底是做一个普普通通随波逐流的小宫人更快乐些,还是做一个如她这样打小就不怎么走运的公主更加快乐,真真是个不好说的事情。
当天夜里,景玉熬到深夜,正要休息时便听见有小宫人求见。
楚吉进来道:“听说云妃娘娘夜里发了噩梦……”
想来也是因为云嫣怀了孩子,不然哪个妃嫔做了噩梦都要来告诉天子一声,天子只怕也是分、身乏术。
楚吉陪着景玉去时,便瞧见云嫣屋里的灯都还亮着。
他原本疑心这是不是云妃用来争宠的一些手段,待瞥见披头散发地小公主面色苍白地蜷在浅草怀里时,才发觉她不大像是装的。
“公主她还抓伤了自己……”
浅草颇是忧心的模样,她让了位置,景玉便瞧见云嫣手臂上都是些同指尖颇是契合的掐痕,掐得淤青甚至有些都渗出了血丝。
“你从前也没有这样,如今是怎么了?”
景玉语气没什么温度,但到底没有将云嫣抛在一旁,而是让下人拿来剪子,替她将过长的指甲修短了些。
云嫣靠在他身上,低声道:“从前做的噩梦都是梦到过许多次的,习惯也就罢了,如今它还变着花样来吓我,我一时半会儿克服不了也是正常的。”
景玉心里便又想起她从前说她习惯于去克服自己害怕的东西。
只是她这种法子又算是哪门子的克服……
“睡吧。”
景玉将剪子搁到一旁,往床里挤了挤,便也直接歇在她这里。
云嫣诧异地扫了他一眼,便乖乖地躺了下去。
只是景玉背对着她,并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将她揽在怀里,让她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入眠。
“陛下就没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景玉声音低沉道:“倘若你还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就少做些噩梦。”
云嫣闻言便垂下眼眸。
“我也不想,可我的梦里从来都没有哥哥在,倘若有他在我必然也就不怕了……”
她是有些走神地说完这话,说完之后才发觉“哥哥”如今就是他们之间一个颇是微妙的存在。
她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抬眸便瞧见景玉的背影像道冰雕一般,冷硬绷直,没有半点要理会她的意思。
待过了片刻景玉便发觉自己后背被人戳了两下,他睁开眼,漆黑的目光里虚空得很。
他微微侧身,便发觉云嫣睁着双杏眼一直注视着他。
“我从前害怕时你都会亲亲我的是不是……”
她这会儿提出这话,不合时宜也不合身份,他二人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却还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样,甚至都不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