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姗这几日听闻了景玉同云嫣一些重修于好的传言,心里七上八下,也不明白云嫣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而她自己但凡要见景玉,却被宫人推说有什么事情告诉使臣,让使臣来转告陛下。
云姗原先稳打稳算的事情忽然间就全都变了模样。
直到这日有宫婢来,道云妃要见她。
云姗带着满腹的疑惑,尚未进屋,便瞧见了窗子里探出一只纤白的手攀上窗外的花枝,缎面柔滑的粉袖往下滑落几分,露出一截晶莹雪白的手臂。
折花的主人侧着身子慢悠悠地朝她看来,唇角噙着一抹嫣然,像是胜利者的姿态,让云姗心情愈发烦躁。
她进屋去瞧见云嫣穿着牡丹色长裙,面如莹雪,柔白美丽,那双漆黑的杏眸清澈澄明,哪里有一点疯妇的模样,
“你没有疯?”云姗缓缓问道,发觉自己也许又低估了云嫣。
云嫣拈着手里的花,悠然道:“我怎么会疯呢,我今日是特意谢谢妹妹,谢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个机会,才让我同陛下得以重修于好。”
“所以你前段时间都是在装疯卖傻?”
云姗才不相信她能有这等好的运气,在该疯的时候就疯了,该好的时候就好了。
云嫣却笑望着她,“你觉得呢?”
云姗顿时怒道:“你这个撒谎精,我要去告诉陛下!”
云嫣满不在乎道:“你以为你还有这个机会吗?”
“你什么意思?”
云嫣慢慢地转身坐下,轻声道:“我确实是个心思狭隘的人,但我这回却决定放过你,你可知晓,你此番回了启国去,就要嫁人了。”
“我想你的性子不会为任何人收敛,你可以选择同弱国联姻,那样那些势力薄弱的国君兴许还会看在启国的份上容你几分。”
云姗笑说:“你何以就将我想得如此不堪,你可知父皇多么纵容我,你是和亲之用,我如何会是,他让我自己一一游遍其他国,为的是让我自己选出心里喜欢的人,我告诉你,我如今喜欢上了景国的国君,我绝不会选择弱国。”
云嫣叹息道:“他真疼你,为何不让你在启国选择一个夫婿,那样对方一辈子都要听从于你,你再瞧景国的景婳公主,势力强大如景国,他又何时会让景婳公主出去和亲?”
她的话说得云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然而云嫣见了她这反应只是笑了笑说:“你想同我抢陛下,可你的心机没有我深,长得也没有我好看,你怎么配得上他呢?他先前同你游湖也不过是为了气我罢了,我也是看在你是妹妹的份上,才提醒你一句,一个国君为何会接连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去和亲?你若不知道答案,便回去问问你的母亲。”
“云嫣,你同我说出这些话太放肆也太对不住养大你的启国,你……你不怕被陛下看见你如今这幅丑恶嘴脸?”
云嫣心想云姗当日来自己殿中又是炫耀又是威胁,明目张胆要撬她墙角,她都没有中伤对方的外貌,她如今不过把话说得直白一些,云姗便说她嘴脸丑恶,这是何其得不公平。
云姗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气得不轻,她确实从未想过和亲的意义是什么。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肯嫁古月国国君的时候,父皇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接了回来,这份宠爱不是云嫣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
这时宫人传陛下来了,云姗立马转身目光殷切地朝门口看去。
待景玉进来,便瞧见屋里竟不止云嫣一个。
云姗上前行礼,云嫣却立在那里不动。
云姗道:“陛下,你可知晓姐姐她先前一直都在装疯卖傻?”
景玉抬眸扫了云嫣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信了云姗的话,反而问云嫣:“你怎么说?”
云嫣却拧着袖子温吞地朝他走去,景玉无声地望着她,她便当着云姗的面将自己贴到他怀里将他轻轻揽住。
“臣妾无话可说……”
她歪着脑袋揪住他腰上的穗子把玩,光天化日竟都半点矜持脸面都不要了。
云姗看得脸色微赫。
云嫣用着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景玉眸色却慢慢转深。
然而她声音再小,一旁的云姗也全都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公主归期将至,届时朕与你姐姐都会为你办一场宴席送你离开,公主若有什么需要便回去转达使臣。”
他说罢便让人送云姗出去。
云姗已经羞耻至极哪里还需要人送,自己便气得离开。
待人走后,云嫣才慢慢松开手,后颈却被一只手掌包住,将她的脑袋继续按在他怀中。
景玉声音冷淡道:“你可知晓你日后是朕的皇后?”
云嫣挣脱不开,不得不继续贴在他怀里小声道:“可女子也有女子的虚荣心,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你待我越是好,她便越是生气。”
“那你高兴了吗?”
“高兴……”云嫣轻笑了一声,也不忙着挣脱了。
景玉这才慢慢松开手,温声道:“不要与旁人置气……”
云嫣缓缓道:“陛下不希望我与旁人置气,那有了其他女子定然要提前告诉我一声了。”
“然后让你把她们弄死?”景玉捏了捏她的颊肉,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念头。
云嫣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会,我只会与陛下同归于尽,哪里会伤害其他女子。”
她见他不说话,又迟疑道:“陛下生气了吗?”
景玉缓缓摇头,垂眸看着她道:“你想帮景和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
云嫣僵了僵,想到自己先对不住他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旁人都以为景玉要将云嫣送回启国那一次是他最为狠心的一次。
可事实上是他看见云嫣宁愿为了景和跳下悬崖也不愿意同他在一起,他才不得不做出决断。
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克制自己的本心做出违背内心的选择。
事实上倘若可以,他的内心深处也许宁愿她疯了也能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所以对于他们而言,彼此相爱兴许才是唯一可以相安无事的结局。
在云嫣被封为皇后之前,景和便被人暗中送出了京。
途中有宫里人骑着快马携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过来,沉默地将盒子转交给了景和。
景和看着那熟悉的盒子将对方叫住,迟疑再三问道:“这是谁吩咐送来的东西?”
那人犹豫了一瞬,道:“是云妃。”
说罢对方便驭马转身离开。
景和落下帘子,唇角渐渐浮上一抹苦笑,心中无比涩然。
云嫣为他做了许多事情,在遇见一切风波之时,他却孱弱得像是被波浪拍打的一片落叶一般,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在旁人眼中他的纯善,没有心机,温文儒雅全都没有了用途。
如今他才明白,自己被自己喜欢的女子保护着的感觉是如此的窝囊。
更何况他也只是沾离开像她哥哥的这份光罢了。
如今她终于将他最初送给她的那块玉还给了他。
送东西之人回去复命之后,景玉才慢慢舒缓眉梢。
死去的人固然值得怀念,可活着的人却有着无限的可能。
景玉知晓了云嫣症结所在,自然会有他的办法,她如今不仅有她哥哥的玉,却还有景玉给她的玉。
而日后的时日更长,他在云嫣心里是活生生的丈夫,是她爱一辈子的男人,而景和只是一个赝品,他死了比不了云嫣的哥哥,活着也不能取代景玉。
对于景玉而言,景和已经失去了威胁,再没有机会返回京城来让云嫣看到。
彼时云嫣正在栖宁宫中,一边喂刘太后药,一边轻声道:“想来要不了多久您便能收到二皇子到封地以后写给您的信了。”
刘太后愣了愣,看向云嫣,“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