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上学期不设晚自习,阚恒约她放学后去步行街吃冰。
约摸着快到五点,周惜彤从操场提前溜回教室,踢掉匡威,换上藏在桌洞的白色凉鞋。她想了想,又从书包掏出一管口红,膏体哑光,是从妈妈的化妆包顺来的。
镜子里一张洁净的脸,眉形淡淡,不加任何修饰,平白顶着玫红色的唇,既滑稽又有故作成熟的嫌疑。
她被自己逗笑了,连忙用纸巾擦掉,又将文具和作业收好,准备去四班门口等阚恒下课。余光却扫到了隔壁桌上那本摊开的、写满的物理作业。
已经将椅子踢到座位底下的周惜彤,又乖乖坐回来,掏出作业本。
她发誓,这绝不是抄袭。只是陆泽明的桌子靠窗,而下午光照充沛,她受到温暖的指引,把头扭过去晒太阳罢了。
陆泽明的字体干净又规整,亦如他的人,而纸上那堆云山雾绕的数字,为他增添了深奥色彩。
“怎么能有人把理综考满,天天和他坐一起,也没耳濡目染到多少。”周惜彤嘟囔几句,甩一甩不太流畅的水笔,继续伏在桌上写字。
她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浑然不觉已经下课,直到一只手抽走摆在面前的作业,合上扉页,就要放进自己的双肩背包。
周惜彤猛地扑过去,拽住本子的边角,苦苦央求他:“给个机会,还剩最后两小问,一分钟就好。”
陆泽明脖子上搭着一条蓝色毛巾,刚洗过脸,眉毛湿漉漉地贴在一起,水珠没有完全烘干,一滴滴落在作业本的封面,晕开几重阴影。也许是遇上不错的事,他难得没有蹙眉,五官舒缓,给人清爽的味道。
确实是个极端好看的男生,如果再平易近人些就好了。
同桌将近一个月,对于陆泽明,周惜彤明里暗里也算有所了解。这人不是脾气大而是性子冷,就像一块冰,怎么也混不熟、捂不热,软硬不吃,砸碎也是徒劳,一碰仍是满指寒气。
周惜彤虽然极力争取,但对于陆泽明能高抬贵手继续借她抄作业,是不抱希望的。
但没想到,陆泽明睨一眼她耷拉下来的嘴角,松开手,从她身边绕进座位,推开一扇窗。
视线顺着风来时的方向,能看见灰蒙蒙的窗户上,有枚清晰的手印。风有些干燥,掺着他外套上的气息,书页哗啦啦翻动,推动课桌上的自动铅笔。
她心脏猛地一跳,很快又归于平静,捞起笔写了几个字,突然冲他哎一声:“谢谢你借我抄作业。”
陆泽明转回头,淡淡说:“没什么。”
门口伸进一个探来探去的脑袋,不用看就知道是阚恒。
周惜彤省略几个步骤,一边挥笔狂写一边得寸进尺地问:“你化学作业写了吗。”
陆泽明扯了扯唇角:“今天没上化学课。”
是吗?她怎么不知道。
“那生物试卷写了没,借我回家仔细拜读,钻研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自己不会写。”
陆泽明的本意是让周惜彤知耻而后勇,杜绝抄袭,自己回家认真钻研,说不定还能拯救一下惨淡的理科分数。
却没想到这人毫无愧色:“确实不会。”
看她抄完最后一句,陆泽明将本子抽过来,瞥一眼站在门外显然已经不耐烦的阚恒,对她下逐客令:“我生物作业没写完,帮不到你。如果再不走的话,你男朋友可能就先走了。”
这是陆泽明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周惜彤愣了一秒,下意识地对他陈述事实:“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陆泽明握住字典的手微微停滞,朝教室门前瞥一眼,又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突兀地笑了:“你的准男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