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宣陪着魏瑛,两人说了半夜的话,过了子时,魏瑛沉沉的睡过去,她向来举止娴柔,即使在睡梦里,姿态也是端正的,只是眉头轻轻蹙着,脸上还有干涸已久的泪痕。
过了良久,直到侯府外头传来第一声鸡鸣,魏宣才叫来丫鬟守着她,摇了摇头,放轻步子离开了。
魏瑛这样的性子,心软又太过懂事,就算明明不愿意嫁给佟时文,迫于李氏和侯府的压力,她也很可能会说服自己接受。
可就算所有人都逼她,魏宣也不能看着她跳进火坑。
天快蒙亮,空气是湿冷的,魏宣走了一遭,脑子有些昏沉。
春和原本在打盹,见魏宣回来,连忙上前给他披上外衣,看着魏宣眼底淡淡青色,春和心疼道:“公子快去睡吧,当心生了病。”
魏宣裹紧了衣服,边走边点头道:“我睡一个时辰,之后你叫醒我,咱们去佛光寺。”
“啊?”春和震惊了,“只睡一个时辰怎么够,要不公子明日再去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魏宣揉着他的头推了他一把,打了个哈欠,“别废话,一会儿别忘了叫醒我。”
——
只要睡过去,时间就溜得悄无声息,城门刚开,一骑人影就飞驰而过,冰凉的水汽裹挟着风灌进口鼻里,一路到了姜山。
魏宣下马的时候,突如其来一阵晕眩,他身形晃了晃。
他这副身体好歹是年轻的,魏宣腹诽着,虽然还不太了解,但也不至于这么弱吧,少睡几个时辰再骑了会马就不行了?
果然是不太行了。
三百多阶石阶,魏宣爬了很久,一阶又一阶,仿佛没有个头似的。
天大亮了,寒气被驱散,魏宣的脸上汗津津的,浑身蒸腾着热气。
他一言不发的往上走,直到高大的寺门终于出现在眼前,他深深吐了口气。
怎么喘成这个样子,魏宣不由得嫌弃自己。
他半个身子往透着凉气的石狮身上一趴,调整着呼吸,酸胀的双腿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魏宣就这么静止了一会,汗是去了,可浑身还是没有力气,早上的昏沉这会儿仿佛变得更严重。
他这是……要病了?
迷迷糊糊的,魏宣感觉有人拉着自己的手臂,力气很大,他整个人不得不跟着起来,双腿又没力气,不受控制地就往地上倾。
……直到跌进一片温热里。
魏宣觉得自己好像被包裹进一池的温泉中,柔软的、源源不断没有边际的温暖,拂去他一身经夜的凉意,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眼前一个黑色的轮廓。
因着刚才猝然站起来,魏宣眼前一片泛黑,他使劲眨着眼睛,有些着急,怎么就看不清呢,
傅凛低着头,怀里的魏宣呆呆的,一会儿猛地闭上眼睛,眼珠上下左右来回的转,一会儿又突然睁开,平日里漂亮的会说话的那双眼睛现在清澈的像山涧里的幼鹿,还有些傻傻的。
傅凛轻声道:“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
魏宣停了动作,头仰了仰,怕听错了,寻着声源来处,试探问:“太子殿下?”
傅凛还未应声,原本束手手脚的人像突然解脱了似的,两条手臂在黑色的披风穿过,环过他的腰又交握在一起,兀自喃喃着什么。
魏宣抱着他的力道轻的不存在似的,可傅凛还是不敢动了,他一言不发的看见魏宣眼底淡淡的青色。
身后的人凑上前:“殿下,这……”这人都在太子身上待半天了,也不知是晕倒还是睡着,太子怎么连个反应也没有!
傅凛不答,又站了片刻才腾出一只手,极轻的、飞快的在魏宣睫尾上划了一下,见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魏宣腰上,将他抱了起来。
“让余庆来见我。”
他扔下这句话,步履平稳的从偏门进了寺中。
——
魏宣睡得天昏地暗,睁眼的时候,看见架子上燃着两排烛火。他双臂撑着支起身来,被褥从肩膀滑落,露出了身上白色的单衣。
愣了好一会儿,认出他是在佛光寺里,魏宣自暴自弃的把手背搭在额上。
他这是睡了一天?他怎么这么能睡啊。
“公子公子,你醒了,”春和端着木盘进屋,看见魏宣半倚在床边,惊喜的小跑过去。
“春和?”魏宣疑惑道。
“公子,我过了午时到了寺里,刚到便被人带到这儿来了,这才知道公子受了寒。您都昏睡了一下午,可算是醒了,您快把这药喝了吧。”
魏宣暗忖着,当时他实在是疲累又昏沉,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傅凛,仅有的绷着的弦也放松了,放任自己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