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之前,他约摸听见傅凛说了一句,像责怪似的、冷漠的怪他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魏宣懊丧的垂了垂头,本来就是为了给傅凛留下好印象,他一天也不耽误就往这赶,怎么就被他看见这狼狈的样子了?
他道:“带你来见我的应该是太子的人,他有没有说太子是否还在寺里?”
“那人只嘱咐我好好照顾公子,哪会和我这种人说多余的话,不过我刚才去端药,仿佛看见西边的房里还亮着……,”春和端起木盘上的药碗,“公子还是快喝药吧,这是驱寒的,再不喝就凉了。”
魏宣点点头,口中却道:“我不喝。”
春和端着碗愣在原地,“您,您怎么能不喝呢?”
“这药黑乎乎的,我才不喝这东西,”魏宣撇撇嘴,掌心支着下颌,头歪过去一眼也不看。
“可不喝药,您体内的寒气怎么祛的了,您别耍小孩子脾气……”
魏宣挑挑眉,“就耍了,你去外面把药倒了,顺便嚷几声,越大声越好——就说我魏二,不喝药,打死也不喝!”
春和不明所以,晕乎乎要转身出去,魏宣又叫住了他,“等会儿,我现在是不是……挺难看的?”
脸色有些白,发丝被压乱了,睡眼惺忪,素的不行的单衣。
但并不难看。
眼尾处晕染着初醒后淡淡的粉色,衣襟处松散着,露出一截白玉筑的细颈,线条流畅的恰到好处,尤其是他在怀疑自己难看的这副模样,难得带着憨憨的娇气,唇色有点淡,小舌一勾便湿润了。
他最漂亮的地方是眼睛,可以摄人心魄,不用加以点饰,任何时候都是漂亮的。
春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公子长这么好看,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平日里听到飞天的夸赞都面不改色,现在竟然不、自、信?
他莫名觉得公子的样子和隔壁思春的小姑娘有点像?
魏宣还在嘟囔着,开始整理自己,“我出了汗,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臭不臭?我可不要当臭男人……”
这是春和第一次见到大宥的太子,傅凛进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偷偷抬头快速的瞟一眼,五官都没看清,就凭空打了个冷颤,又跪成一团。
在他看来,李氏是最可怕的人,第二个就是肥胖如猪、打他打的极狠的郑婆子,可他宁愿和这两人朝夕相处,也不想离得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五尺之内。前者还可以忍,后者却是犹如慢慢被凌迟般的难受。
傅凛浑身一股冷漠感,离他稍微近了,就仿佛置身于冰水中,让人不由自主想远离,他又是随金带玉的矜贵,向来少了一丝人气,如冬日里挂在天上的冷淡的孤月。
他是蹙着眉、带着气来的。
魏宣看见他,立马坐直了,手掌悄悄缩进袖袍里握成拳,作势要拜见他。
“别跪了,躺好。”傅凛不容置疑道。
魏宣立刻乖乖坐好了,傅凛看了一眼药碗,“不肯喝药?”
“没说不肯,哪个乱说的,”魏宣立即笑道,仿佛刚才说“打死也不喝”的人跟他没关系似的,他眼睛亮晶晶的招呼,“春和,快把药端过来。”
公子这是招来了狼,自己又成了笑面狐狸,图什么啊,春和欲哭无泪。
傅凛却先一步过去,伸出两指俯身探了探碗底,对春和道:“再去熬一碗。”
“是是,”春和忙不迭应着,捧着碗没走两步,手一抖,碗落在地上碎的稀烂。
这下他整个人都在抖。
魏宣无奈的摆了摆手,“快走快走。”
屋里只剩了他二人。
傅凛的火半途哑了,他看着魏宣无奈道:“魏宣,你想怎么样?”
魏宣垂眸,“要是不这样,您会来看我吗?”
傅凛沉默,良久才道:“别折腾自己。”
他说的是莫名其妙在山门口捡到自己的事,还是非得他来自己才肯喝药的事?
魏宣笑着:“您这是在关心我?”
“好好喝药。”
傅凛只说完这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魏宣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下一刻就掀了被褥从榻上下来,傅凛听到动静回神看,被吓了一跳。
白色的寝衣在魏宣身上,显得他身形格外单薄,走急走快一步就要晃倒,墨黑的发丝悉数铺在脑后,几捋在额前,白颈纤细,锁骨处浅浅的沟壑隐没在交领里。
他这副样子向着傅凛过去,傅凛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