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你也来了?”
云飞兴高采烈从衙里跳出,停在阶上问起令约,霍沉信步走在少年身后,脚步亦随之停下。
令约瞄他眼,而后才意有所指地答小少年:“正好在九霞斋,见街上好些人跑,打听之下就听说有人又被请来衙里。”
她将“又”字咬得极重,说完再睇某人一眼,霍沉睨着她,同样颊边带笑,不过要比云飞淡然得多。
“嗐,我方才只顾着看人挨打,不曾瞧见姐姐,还想着回去后说给你和阿显听呢,岂料你亲眼见着!”云飞哪儿堪得破两人“眉来眼去”的事,边说边侧身看向堂院里。
眼下退了堂,方家众人乱乱哄哄围去方琦边上,该哭的哭、该闹的闹、该脸黑的脸黑、该脸红的脸红、除此外还有群竭力充傻装哑巴的仆人。
此景颇有几分荒诞,荒诞中又不乏凄惨,倒让人不大好意思笑话他们,尤其是见着方胜的大黑脸和方琦的大红脸后,更教人替他们难堪。
“唉,自作自受,自取其咎。”
云飞好不深沉地叹了声,引得令约也偏头看上眼,想到郁菀曾说过的话,心想或许这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怨不得别人。
“罢,趁雨停紧忙走,省得他们出来觉得我们是在看他方家的笑话!”云飞回头劝道。
——此前围聚在衙门外的人大都稀疏散去,想必也是抱着这般想法。
“嗤,”霍沉笑他声,不留情面地揭穿他,“你难道不是在看笑话?”
“善哉,眼下已替人尴尬,无心笑话。”
云飞贫嘴句,霍沉不再接他的话,抬手撇向少年的肩,不轻不重地将人别开,自己上前一步。
看着某人理直气壮插到两人中间,云飞好一阵语塞:“……”
幼稚!
令约也不觉莞尔,低头时笑弯杏眼,伸出手里的伞指了指踏跺底下,低声道:“走罢,我可不想等他们出来。”
霍沉极自然地应下,随她走了两阶,这才听明白似的问她:“为何不想?”
“我又非为他们来,教他们见着只怕是要自作多情的。”
她可没什么闲心看方家的笑话,只觉这家人颇为滑稽,从方胜到方琦、甚至是方柔和她的丫头小玉,无不爱自顾自地说话,就好似活在梦里……她从未和那兄妹二人正常搭过话,还是少见为妙罢。
可她这话在霍沉听来只有一个意思:她是为他而来,其余全不在乎。
有人笑意渐深,然而刚走下踏跺笑容就消匿去。
只见霍涛抱着个圆眼小儿从石狮一旁绕出,笑眯眯说起瞎话:“许久不见三弟,竟在这里遇上,真乃缘——”
说没说完,怀里的小孩儿忽然挥手打断他,乖巧叫人:“叔父!”
霍涛:“……”
令约挑眉看向霍沉,霍沉被盯得略为费解,不过还是答了句:“此前见过一面。”
“……”
听是如此,令约转回目光打量起那小孩儿,见小家伙忽对她咧了咧嘴角,不由暗自惊叹:想不到才两岁的小儿就有此等记仇天赋,伯父、叔父都肯叫,唯独不肯叫爹,倒有些意思。
“笑什么?”
霍沉盯着她问,令约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笑,忙收敛些:“想起件好笑的事。”
说罢,觉得这话像极了此前霍沉对那位寒去公子说的话,他那时是笑话人家手碰了童子尿,而她这时是在笑话霍涛被儿子记仇。
定是被他带坏了!
她理不直气也壮地想,而后心虚别过眼,谁也不看。
霍沉虽不知她心底弯弯绕绕想了些甚么,但眼底满是笑意,端详许久才隐约觉得不对,凤眸乜斜瞟向霍涛。
“……”
霍涛忽被冷飕飕的目光凌迟遍,撇了撇嘴,不再与人拐弯抹角,直言道:“几日前得知个秘密,三弟若想听来不妨稍留片刻。”
两人目光交汇,霍涛意味深长地朝衙门里瞄上眼,霍沉稍加思索,随后转头与令约商量:“稍后我去九霞斋寻你。”
令约听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又听他差云飞随她一并去。
云飞自然也没参透他们这是要谈甚么,同令约走到拐角处时回头看上眼,发现两人还立在原处,不由嘀咕声:“怪哉,什么秘密如此厉害?三哥竟肯应下那无赖。”
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令约。
“是有些奇怪,”令约附和半句,却不揪着这事谈,而是问小少年,“不是才进城就被请来么?如何不见车马行李?”
“噢,教阿蒙赶去栗香园等我们——”云飞说到这处及时打住,疑惑拖长声,“欸?”
“怎么?”
“姐姐可觉古怪?这案审了有些时候,依我二哥秉性想必早该赶来,可为何到了眼下还不见人影?”
令约顺着少年这话琢磨琢磨……
据她所知,付云扬待这两个弟弟是掏心掏肺的好,此事从城门处一路闹到衙门里,付云扬理应知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