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英子没有再推辞。
队伍出发了,朝鲜群众一直将志愿军战士送到山下。在山下时,又遇到了一群从附近渔村赶过来朝鲜老乡,来为志愿军战士送行。
其中一个快五十岁的阿妈妮,握住金医生的手,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将刚刚做好的打糕给了金医生,感谢他救了自己的丈夫。
热情的朝鲜群众,一直将志愿军战士们送了好几里路,才停下来,目送着长长的队伍,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张依一眼睛里闪着泪花,最后凝望了一眼这个叫前仁里的小村庄。
这是她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在这里,她的儿子出生,她认了一个朝鲜妈妈。也是在这里,她亲眼目睹了刘恪非一人面对三个南朝鲜特工。
“依一,走吧”刘恪非轻声说道。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张依一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这里离元山火车站三十几里路,上级派车将重武器运走,干部战士徒步前进。几次战役下来,团里两千个人只剩下了一千四百多个人。一千多人排成了长队,有秩序的向元山火车站行进。
和战时的急行军不同,这次行军大家不用急着赶路,一路上有说有笑,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元山火车站。
一路上,大家轮流抱着小树苗,张依一手里只拎了一点东西,省了不少力。
到了火车站,军部领导和机关的人都在,他们要等下面的师团全部撤离了,最后再上车。
前面已经有一辆志愿军专列开过去了,下一辆列车过来要在一小时以后。
车站的工作人员,还有附近的居民,为志愿军战士烧了热水。大家趁着等车的时间,往军用水壶里灌满水。因为工作人员提醒大家,车上没有热水。
高炮团一千多人上了专列,果然像车站工作人员说的那样,车上连水都没有。
还和刚入朝时一样,团部的领导和机关人员与驻地医院的医务人员坐在一个车厢里。高大伟和耿副团长乐此不疲的逗小树苗,“敬礼”“立正”“稍息”
小树苗一张精致的小脸,写满了认真,身体站得笔直,动作一丝不苟。才一岁一个多月的孩子,举手投足间有板有眼,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恪非,你这儿子长大了是当兵的料,这动作还挺像模像样的。”耿副团长被逗得合不拢嘴。
“恪非,你要是舍得,小树就交给我训,我保证把他训成一个出色的战士。”高大伟双目炯炯的看着小树苗。
秦参谋长反驳“老高,你拉倒吧,就恪非和依一的脑子,小树苗长大了就算是从军,那也是上军校,哪里用你训。”
看着儿子像个小兵一样被几个大人训来训去,张依一暗自腹诽,从几个月就整天被这样训练,木头也开窍了。
小树苗毕竟只是个一岁多的孩子,一会就觉得乏味了,晃晃悠悠的就跑到妈妈身旁,朝妈妈伸出了手臂“妈妈,抱”
刘恪非见张依一精神有些不足,神情恹恹的,一把将儿子抱过来,“妈妈累了,爸爸抱”
“小树,去跟爸爸玩,妈妈睡会。”张依一这几天很容易体力不支,还容易犯困,这才刚吃了点东西,瞌睡就上来了。
崔玉婉见状,忙道“依一,咱俩换一下位置,你坐里面睡”
“好”张依一应了一声,站起身和崔玉婉换了座位,靠在窗户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火车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了安东。
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所有的人心中都充满了喜悦和幸福。相比长眠在朝鲜土地上的战友,他们是幸运的。
和三年前入朝时不一样,现在的安东,所到之处到处是鲜花、红旗,醒目的“欢迎志愿军凯旋归来”巨幅标语。
那时候的安东,弥漫着一股战争的悲壮气氛,随处可见的标语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还有敌机在头顶嗡嗡地飞过。
“爹,娘,我回来了”人群中有战士喊了一声。
“我回来了”站台上响起了战士们整齐雄壮的声音,还有部分低泣声。
正在刘恪非怀抱里熟睡的小树苗,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撇了撇小嘴就要哭出来。
“小树,不怕”刘恪非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背,低醇温柔的声音仿佛有治愈的作用,儿子很快就安静下来。
张依一眉眼含笑地看着两父子,真希望他们一家永远幸福下去。可她一想到十几年后的那场大革命,一颗心仿佛被沉入了谷底。
她苦思冥想,怎么才能避过那场浩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