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快步走到褚云枫面前,面色十分难看?。
“你为什么要收留一个大周人?”十方开口问道。
“她要死了,我不收她活不到明天。”褚云枫道。
十方深吸了口气,他当然不是指责褚云枫救了这姑娘的命。
他只是骤然听到那个名字,心绪十分烦乱,那是他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原以?为一辈子都不必示人,没?想到竟被?一个陌生人戳破了。
“你故意?的,对不对?”十分问道。
“你难到就不好奇吗?”褚云枫道:“你不想知道,大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吗?”
十方这会儿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他素来冷清温和,甚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从那个流言,到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到李熠……
如今又来了一个大周人,告诉他曾经他努力想要忘记的一切,有那么多人都帮他记着呢!
纵然心智再坚定,十方也终究是个凡人,怎么可能?始终保持冷静?
“我不好奇,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见到什么大周人!”十方开口道。
他那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克制,但眼睛已经稍稍有些泛红了,显然是动了气。
褚云枫开口道:“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十方道。
“十方,你修行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明白?”褚云枫开口道:“你若当真心志坚定,该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去?选择,去?面对,而不是逃避。”
“我……”十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竟无?法反驳。
“不管是和太子殿下?的事情,还是你自?己?的身份……”褚云枫道:“你逃避都解决不了问题,问题只会追着你跑,无?论你跑到清音寺,还是跑到这里,哪怕你离开京城,问题也依旧还是问题。”
十方被?他这么一挑明,反倒稍稍冷静了许多。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给?我点时间,让我再好好想想。”
“我并不是想催你,只是提醒你一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有耐心。”褚云枫道。
十方自?然知道褚云枫这话指的是谁。
他能?一直躲着不面对,那么李熠呢?
两日前。
李熠找遍了东宫和霁月居,都没?有找到十方的影子。
直到霍言声朝他汇报,说宫门口的侍卫亲眼看?到他和褚云枫上?了一辆马车。
李熠闻言都没?来得?及骂褚云枫,命人备了马就要去?追。
临到了宫门口,侍卫把?马缰递给?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接马缰的手略一顿,便收了回来。
站在宫门口看?着京郊的方向,少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十方离宫那日。
天知道他当时花了多大功夫,才忍住了追去?清音寺的念头。
不过那念头他也只忍住了那一日,后来他终究还是去?了清音寺,只是没?进?去?。他记得?那日自?己?骑着马在那条路上?来来回回奔波了不知道多少趟,可他没?法不管不顾地闯到清音寺里去?。
因?为那是十方选的路,他就算再不甘心,也要忍着。
今日,同样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当然恨不得?一路追上?去?,将十方从褚云枫的马车里抢走。
不管是带回宫里,还是找个随便什么地方把?人藏起来……
可他想要的不是一具任他施为的躯壳,他想要的是那个鲜活的人,从身体到灵魂,每一处他都不舍得?折损。
总不能?再追上?去?,故技重施,哭哭啼啼将人骗回来吧?
可他已经骗了一次,得?到的这结果对他来说,并不算圆满。
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宁愿不要那一夜的疯狂,只要十方依旧留在他身边……
“殿下?,不追吗?”霍言声在一旁,已经接过了另一匹马的马缰。
李熠失神地望着远处片刻,开口道:“他若是想留下?,便不会走了。”
既然走了,定然是因?为不想面对他。
李熠这一刻才明明白白的意?识到,那晚他以?为的水到渠成,不过是十方给?他的一场美梦。十方不管是因?为心疼他,还是因?为想要哄他,总之绝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才那样的。
如今李熠再想起来那夜的无?数细节,只觉得?曾经令他连命都愿舍去?的那些欢愉,全都成了钝刀子,一下?一下?割在他的心里,让他疼得?几乎窒息。
“霍言声,将孤身边最好的暗卫都派过去?,保护好褚先生的庄子。”李熠开口道。
霍言声虽然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不追上?去?,但他知道此刻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将马归还了侍卫,依着李熠的吩咐去?安排了暗卫。
当夜,李熠便出宫亲自?带着巡防营的人,开始追查流言的出处,以?及京城所有大周人可能?落脚的地方。
他一肚子不甘,不舍得?朝十方追究,便只能?冲着大周人去?了。
谁让大周人不识相?,非要来招惹十方?
谁让大周人没?个分寸,非要来戳他的软肋?
谁让大周人不知轻重,非要去?搅和京城的事情……
这口气李熠是不打算咽下?了。
两夜一日的工夫,京城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大周人逃的逃,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天牢里,两个年纪不大的大周细作?被?绑在刑架上?。
尽管大周擅于此道,培养出的细作?不乏能?力超群之辈,可人多了便会有参差。
人的命都只有一条,不到快丢了命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谁会先怂。
这俩人是刑部从抓获的细作?中专门挑出来的两个,刑部的人在这方面有经验,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谁的嘴巴容易撬开。
“孤只问一遍,为什么要那么做?”李熠立在刑房里,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自?知此番少不得?要受折磨,尽管极力保持着不让自?己?太狼狈,但苍白的面色和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们。
“都不说,好吧。”李熠朝身后的狱卒示意?,让他们将其中的一个犯人解开带走了。
剩下?的那人一脸惊慌地看?着那人被?带走,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绝望,听在耳中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片刻后,有狱卒进?来,朝李熠开口道:“殿下?,双手十指都已经砍了。”
“脚也砍了吧,留着没?什么用处。”李熠淡淡道,那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随后,外头传来水声,那人应该是疼昏了又被?泼醒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惨叫,不多时狱卒又进?来说脚指头也砍完了。
李熠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换人吧,把?这个拉出去?,把?那个拖进?来。”
方才留在刑房里的那人早已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闻言不等李熠再询问,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都朝李熠坦白了。
李熠初时听那人说的话,面色尚算平静。
待听到后头,神情便越来越复杂,最后眼底甚至染上?了几分杀意?。
此事还要从十方的父亲说起。十方的父亲名叫周回,但实际上?他原本并不姓周,是后来家族功勋卓著,被?赐了国号为姓。
以?国号赐姓,这样的事情在大宴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周当年的皇帝,多半也是个爱冲动的人,才会将这么逾距的姓氏赐给?朝臣。
周家在当时很得?重用,家中人丁自?然兴旺些。当时的周回只是周家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很不起眼,所以?被?派到了大宴做细作?。只是没?想到,周回会爱上?了一个大宴人,并与对方结合,还有了十方这个孩子。
周回死后,原本也没?人在意?十方,毕竟连他自?己?在家族中都不怎么起眼,十方一个流落在外的子嗣,还有一半大宴人的血统,就更没?人看?得?上?了。
可谁知周家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有别的原因?,这些年子嗣陆陆续续凋零,到了最后竟只剩了十方这一根独苗。
周老?太爷年纪大了,无?力再生个孩子出来。
所以?便打起了这个远在大宴的孙子的主意?……
李熠听到此处只觉得?十分荒谬。
他甚至怀疑是眼前这人在朝他编故事。
可此人没?道理拿这样拙劣的谎话来骗他。
“所以?你们离间孤和他的关系,放出那样的流言,竟只是为了想办法将他带走?”李熠冷声问道。
那人忙道:“大周与大宴龃龉颇深,终究是难以?弥合,但他既是大宴入了玉碟的皇子,若我等将他直接绑走,只怕大宴怒极,事情将会难以?收场。”
说白了,两国关系差归差,但还不至于打起来。
如果一国绑了另一国的皇子,事情可就难说了。
大周显然没?打算在这个时候与大宴交恶,虽做了很多膈应人的小动作?,但想来不至于严重到动武的地步。况且李熠也砍了不少大周人,即便会因?为十方的事情生气,两者也该抵消了。
当然,这是大周人的看?法。
李熠可不是这么想的……
“如今他已经在大宴的玉牒中除了名,你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动手绑人了?”李熠冷声问道。
“我等得?到的命令是将人请回去?,而不是绑回去?。”那人忙道。
李熠冷笑一声,开口道:“你们确定能?请得?回去??若是他不同你们走呢?”
“不会的。”那人开口道:“据我等了解,他与太子殿下?情谊深厚,所以?他定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两国交恶。”
言外之意?,十方正是因?为在意?李熠和大宴,反倒会选择离开。
李熠闻言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紧紧一握,目光中的寒意?令那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家再怎么显赫,也不过是个勋爵之家罢了,你们的皇帝为何要为了一个周家的子嗣,费这么大的工夫?”李熠冷笑道:“可千万别告诉我,他是你们皇族的血脉。”
那人闻言开口道:“他当然不是皇族的血脉,只是我们的先帝应承了周家,周家三代之内,每一代都可以?有一个子嗣嫁入后宫。”
“你们……要让他做皇后”李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戾气几乎已经掩不住了。
偏偏那人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他……有大宴人的血统,不可能?为后,只能?为妃。”
李熠:!!!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上?都嫌不够的人,大周人怎么敢……
作者有话要说:李熠:不杀人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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